偏了偏头望着她,他缓缓伸出手来,向她脸上摸来。
她端坐不动,任他摸上自己的脸颊。
“红……美丽……”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着她的脸,说出了被苏醒以后的第二句话。
虽然知道对方现在的行为只是对外部世界单纯的反应,辛夕雅还是忍不住感到羞涩。
一边回味着他的称赞,她一边试着继续引他说话:“是的,美丽。你还记得以前见过其他什么美丽的东西吗?”
一般来说,人总是对极端美好或丑恶的事物印象深刻。而做心理分析时,从这两方面着手也是最常见的。
“美丽……”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沿着那条记忆的丝线苦苦地思索。
“是的,美丽,迷人的,可爱的,柔和的,让你陶醉的……”她在一边引导着他。
“美丽……”他闭上了双眼,“美丽……”
缓缓地,眼前出现了一团团缤纷明亮的颜色,在微风中摇摆着。
颜色的轮廓渐渐清晰,娇嫩,鲜艳,带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绽放。
那是什么?
“花……” 他喃喃地道。
“对,花,花很美丽……还有呢?”她有些激动。能对抽象词汇做出形象反应,这说明他的内心深处对过去还是有印象的。
一些更鲜艳的颜色在眼前炽烈地舞动,绚丽的画面闪电般在脑海中闪过。
原本若有若无的丝线猛地抽紧,他睁开双眼,盯着眼前的水杯。
缓缓地,水面凸起一个半圆。随即半圆摇摆着升起,变成一道弯曲的细细水柱,更多的水滴依附在水柱上伸展着形成一片片透明的叶子,最后,水柱的顶端轻轻裂开,一瓣接着一瓣,热烈地绽放。
等到辛夕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一朵完美而晶莹的水之蓓蕾已经在她的眼前静静地盛开。
灯光经过花瓣的折射,曲成了一道道五彩的虹线,围绕着花萼。
由清水凝成的花朵在这虹线中是那样的美丽,又脆弱得让人心痛。
紧接着,花朵微微摇颤,在空中迸裂开来。
辛夕雅刚刚“啊”了一声。
那些迸散开的水花瞬间停滞下来,缓缓地向两边伸长,抽展,最终化成两片透明的扇翼。
那是一只蝴蝶的形状。
这些水花化成的透明蝴蝶欢快地扇动着翅膀,围绕着他,飞舞着。
望着眼前这瑰丽迷人的异象,辛夕雅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是真的吗?还是自己在做梦?也许真的是在梦中吧。
因为这实在是不应在现实中出现的美丽……
他温柔地望着她,唇边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
望着他的双眼,她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是的……就是这双眼睛,正是这双从容,深沉,温柔,微笑中充满了无尽哀伤的眼睛,让自己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
只要能再见到它,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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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他轻声对她说。
“什么?”她对他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愕然。
“很危险,所以,我得离开……这里……”
“你……”
没有等她说完,一股柔和的力量控制了她的脑神经,令她陷入了昏迷。
他静静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头虽是一片茫然,行动却没有丝毫迟疑。
赤足穿过一条走廊后,又是一道电磁门横在面前。
不过这样的门比起他房间的那扇门,无论是强度还是安全性,显然都差了很多。
他停下脚步。一只晶莹的水蝴蝶飞离他的身边,沿着电子识别锁的缝隙钻了进去。
青蓝色的电子火花闪过,电磁门无声无息的滑开。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消失了,然后才发觉,自己正以眩目的速度移动。
长长的走廊在眼前晃动着,向两边飞逝,明暗不定的灯光在两侧化为一道道或虚或实的斑驳芒线。
脚尖偶尔在墙壁上微做调节,令身体前进的方位不住变化,避开监视器的追踪。
一切动作都是行云流水般的自然。
为什么?自己竟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和技巧?
再冲破一道门后,眼前一亮,宽敞的工作室内,十几个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蝴蝶已翩然没入他们的身体。
不理会倒下的人,他扫视着四周,四周全是些电子设备,各种数据在屏幕上不断闪现。看来,这里应该是控制中心一类地方。
微微地一笑,数只蝴蝶轻盈地飞向那些电子仪器。
剧烈迸散的电子火花中,他漫步至落地窗前,停住脚步。
轻轻伸出右手,按在玻璃上。
坚硬异常的钢化玻璃瞬间化为弥漫在夜风中的晶莹粉末。
窗下,夜幕中千万点迷人的灯火让他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夜风中,一切都显得那样遥远而神秘。
“真是……一个美丽的世界……”他喃喃道。
下坠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眩晕。
风在耳边呼啸着,大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感觉。
忽然间,他发现大地向自己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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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瞳孔猛地扩大,高速坠落的身体蓦然减速,在即将撞上地面的刹那停在了空中。
当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时,身体突然失控,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在余下的距离已经不是很高,虽然疼痛,却没有受伤。
他茫然站起身来,打量着这条繁华的街道。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过往的飞车车灯,大厦的灯光与巨幅广告的霓虹融合在一起,缭乱而令人迷醉。
他深深吸了口气,空气是洁净的,却带着一种干燥的清新剂气味。这样的气味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有种新鲜的感觉。
这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他赤裸着双足走在大街上,白色的睡衣在夜风中飘拂,显得很是自在。
路边的行人不时投来诧异的目光,他却全然不以为意。
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
指尖轻轻的一拨,面前的地球仪轻轻地旋转起来。
指尖按下,地球仪顿时停住。
手指按住的区域是极北方向的广大陆地。指尖在地球仪上沿着西经一百四十度与北纬四十度方向移动,又在下角的一个岛国上停住。
轻轻敲了一下后,段墨收回手指,抚摸着下巴,身子后仰,躺回座椅内,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地球仪。
“日本吗……”
“老好!”白朗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
“嗯……红荼出事了?”转椅一摇,段墨变得面对白朗,微笑着问。
“是,你怎么知道了?”
“写在你的脸上呢。她怎么了?”
“她走了!留下了这个……”说着,白朗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段墨。
段墨眯着眼,久久端详着面前的这张纸条。
纸条上用端秀的字迹写了几个简单的字:“对不起,白朗,老好,我走了。因为,我喜欢a组……”
“真是个……傻丫头……”段墨喃喃地道。
“我们怎么办?”白朗有些紧张地问。哪怕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也不会显得这样失措,可自打他进a组就和红荼段墨混在一起,十多年来从未尝试分开过。红荼的离开,让他心的乱成了一团。
“不是我们怎么办,是你该怎么办……”段墨将纸条还给他,“我可是少了谁都无所谓的……”
“可是……”
“你慌什么,很明显她去守护a组了。有这么明显的目的,你这个追踪专家还怕找不到她?”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先警告你,这一次的事可不简单,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段墨站起身,将双手插在衣兜内踱了起来,“所以在没有将一切看清前,我不打算贸然参战。”
“怎么会?凭我们的力量,就算是日本的樱火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啊……”白朗不解地问。
“所以说猪头肉一定要少吃,你真的以为我们的对手是樱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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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樱火,那是谁?”
“不知道……”段墨停下脚步喃喃地道,凝神望着那个地球仪,“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可怕……”
双脚踏在地面上时,冰凉的感觉传入心中。虽然赤裸着双足,可他的脚步却显得优雅而随意,充满了贵族气息。不时有少女对他奇异的风姿投以爱慕的一瞥。
不知为什么,只是这样走着,心中就感到一种无由来的喜悦,仿佛在做一件久违了的喜爱之事一般。
难道自己以前就很喜欢这样漫无目的地到处走么?
不知走了多久,饥饿的感觉袭来,他停住了脚步。
目光掠过四周,落在一家西餐店的招牌上。
他的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欢迎光临!”穿着咖啡色制服,梳着秀丽短发的女侍者对他笑脸相迎,但那眼中瞬间的诧异却没有瞒过他。
虽然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很多,可这样赤脚上街的毕竟少见。
“您要些什么?”
“一客鹅肝排,多味鱼汤,炖小牛肉,樱桃塔,一杯chateau petrus,就这样,谢谢……”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chateau petrus,只有一般的波尔多红酒,可以吗?”没想到他会点这样高级的酒,女侍者有些惶恐。
“当然……”他微微一笑。
见到那样纯净的笑容,女侍者微微一愣,方才羞涩的一笑,红着脸去了。
品尝着味道醇厚的鹅肝,他的目光穿透街窗,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自己刚才说出这些菜的名字时是那样的自然,而对刀叉的使用更是娴熟。这些菜的味道更是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定便是自己过去常吃的菜。
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菜的名字,却对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印象呢?
自己脱逃时显露出的能力,怎么看也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将红酒一饮而尽后,他招呼女侍者结帐。
就在这时,看着眼前的饭菜,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分文皆无。
升龙战争(旧版) 第三章 发现
漫步在深渊边缘的幽灵,微笑的恶之影,于灵魂之海的深处,那永恒的黑暗中缓缓浮现——另一个我。
“怎么着!吃白食?你小子想找死啊!也不打听打听这店是谁开的!”又黑又胖的餐厅老板站在他的身边怒吼着。
他安然坐在那里,向老板微笑着,仿佛他对着嚷的是另外一个人。
看了他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老板的火气更胜,捋起袖子,招呼其他店员就准备动手。
“算了吧,老板!我想他一定是忘了带钱了,这么办吧,我先替他垫上,您看成吗?”说话的是那个迎他进店的女侍者。
老板斜斜看了她一眼,邪笑道:“既然欣欣开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话可得说在前头,这个周末你可得好好陪陪我……”
叫小欣的女侍者勉强一笑:“那当然……”说着轻轻推了他一把:“还不走……”
他缓缓起身,深深望了她一眼,走出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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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女侍者的目光痴痴地追随着他。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既不感到屈辱,也不觉得愤怒,只是考虑着该如何把钱还给那个女侍者。
对于金钱,他只有一些基本的概念。感觉中应该和银行有关,于是他开始留意身边的建筑。
很快,他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家高耸入云的银行大厦,“法国兴业银行”三维霓虹大字在夜空中烁烁生辉。
就是这里了。他想着,翩然走进银行大门。
虽然门卫对他的打扮投以怀疑的目光,却没有上来盘问他。他的样子虽然有些奇怪,可毕竟不象是要打劫银行的。
他进入电梯,直升至大楼最高层。
这里属于高级业务区,往来的都是上千万美元的大客户。出入的男女无不衣冠楚楚,仪态不凡。
他选择了一个柜台,坐了下来。
“请问,您需要哪些服务?”一个年轻的业务员微笑着问。
“我需要钱……”他直截了当地说。
“好的,请问您的帐号?”
“帐号?”他微微一愣。
“是的,您在本公司的帐号。” 微笑消失了,业务员手指轻轻放在了招呼警卫的按钮上。
茫然不知所措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低低的声音。
“apostles……”声音低沉而柔和,充满了优雅的乐感。
“apostles……”他不由自主地重复道。
业务员看了他一眼,将帐号名输入。
“请在这里输入您的帐户密码……”业务员一边盯着他,一边指着他面前的三维键盘说。
“fiebat autem omni animae timor multa quoque prodigia et signa per apostolos fiebant in hierusalem et metus erat magnus in universes”那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同时,一串清晰的字符在脑海中闪过。
他不由自主地将这串字符输入。绿色的“ok”三维字符在屏幕上凸起,然后化为一张幸福的笑脸。
“谢谢,您打算提多少钱?”业务员的神情明显再次轻松下来。
“我可以提多少?”他淡淡地问。
“您可以提……”业务员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飞快地按动几个键盘,突然,他整个人呆住了,双眼睁得大大地望着显示屏。他似乎不相信似的揉了揉双眼,再次贴近仔细看去。然后面色苍白地抬起头来,强笑道:“对不起,我想我们的电脑出了点故障,请您稍侯……”说完匆匆起身离开。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对方何以这么惊惶。随即又想起刚才的声音,那是谁?
他扭头向四周望去。
左面,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和一个中年接待员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右面是一个身着职业套装,留着棕色短发的外国女郎。身后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悠闲地读着报纸。
不,不是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一个身材矮胖的经理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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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刚才我的问题……”
“啊,是这样,您看这儿谈话不太方便,请您到我们的贵宾室如何?”胖经理搓着手道。
“当然……”他微笑着起身。
不愧是世界级的大银行,贵宾室的装璜富丽而雅致,又显得极是舒适。
他正在打量着一盆开得绚烂的兰花时,胖经理在一边却紧张地擦着满头大汗。
“我的帐号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到对方的情况,他问道。
“不,当然不是,实际上,这个……”胖经理咬了咬下唇,终于继续道,“您的帐号是无限透支的……”
“无限?”他微微一愣。
“是的,我不知您的帐号是怎么来的,不过它得到了全球一百家大企业其中四十七家的信用授权。而其中就有我们银行。这四十七家企业的总资产超过二十万亿美元,所以它们的信用额度在世界上任何一家银行都是无限的。换句话说,只要持有这个帐号,您可以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提走我们银行以及那其他任何一家银行的所有帐面流动资金。”胖经理苦笑道。
这真是个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不过他对于金钱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那么,现在我能够从你的银行提多少钱?”他问。
“这个……您让我查一下……”胖经理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操作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今天我们在本市的业务盈余大约是七千万美元,其中大约三千万是现款。更多的话,我们就得从其他银行调用。”
“用不了那么多……”他想了想,“一千万可以吗?”
“当然!当然!”胖经理很明显松了口气,“请问,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提款呢?”
“现金,谢谢。啊,对了,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要求……”
英国,布莱顿,范德米尔斯庄园。
黄昏的阳光将海滩染成一片金黄,棕榈树的吊床上,一个男子悠然地躺着,金色的长发从软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