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太医很局促,历来太医院的太医没几个是寿终正寝的,与皇家办事,沾染各种阴私,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了脑袋。
现在高阳公主来这么一出,令他提心吊胆不已。
活了一大把年纪,他不想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所以在百里思青发怔的间隙,抹了把汗,恭敬道:“若是公主无其他事,老臣就先行退下了。”
百里思青确信自己亲眼见到的靖安帝不省人事,可空无一人的龙床无法给予让人相信的证据。
关太医要告退,她没理由阻拦。转眼将帝殿各处的角落都找遍了,仍只有他们两人,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圆润的指甲快要扣到掌心的肉里,百里思青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道:“本宫与你一同出去。”
彼一踏出帝殿,百里思青就顿住了脚步,连关太医也满心狐疑:“这……”
从进门到出门,连小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地面的青石板上干干净净,守立在空地上的禁卫军却都没了踪影。
远远的,一个人背着他们站在正殿前方帝宫的朱漆大门前,修长的一根手指拉着纯金打制的门环,一下一下地轻叩着,察觉到他们出来时,伴随着“哐、哐”的声响,慢慢地转过了身子。
玄色的衣衫随着那个人的动作轻轻摆动,他不着痕迹地松开了轻叩的手指,隔着一百多尺的距离,静静地与百里思青对视。
百里思青静止在原地,眸子笔直地望过去,里面依稀倒映着的还是上官玥那张熟悉的脸,只是,他的眼睛里再没有往日的轻佻和柔和,平静地如一方不带感情的古潭水。
寒风骤起,天空被一片阴影笼罩,整个世界几乎都静止,听不到一点声音。
良久,上官玥慢慢从朱门前走向百里思青,在离她三步之距的一棵海棠树旁停住。
“为什么?”甫他一走近,百里思青张口问道。
她右手的袖子里一直藏着司空煜给她的东西,很寻常的里衬领口上的碎布,表面看很正常,撕开,内里却露出同色的小小的极难发现的图样,属于世家独一无二的图徽,太精致太细微,便是栽赃也不可能。
这种藏记号的方法,一向是边关高明的奸细用来隐藏身份,却又为了证明身份才使用的,知晓这种方法的人微之甚微,却瞒不过久居边关,时常与他们周旋的司空家的人。
很讽刺的是,竟然会在昨夜那名自尽的刺客的身上找到,更讽刺的是,那枚图徽,竟然属于越王府所有。
关太医不明状况地弯腰:“越小王爷。”
片刻,得不到上官玥回应,关太医弯下的腰有些发酸,扶了扶肩上的药箱,痛苦没有医侍的陪同。又联想百里思青问出的那样摸不着头脑的三个字,直觉得眼下的情形不对。
猛然间,他浑身一哆嗦,想起大泱律令,外臣者,未进帝王传召,不得入宫。
陛下不在,越小王爷又如何能进来?
今日实在不同寻常,先是高阳公主莫名杀了侍卫,后是越小王爷出现,高阳公主带来的禁卫军莫名不见……
如此重大的两件事,怎么可能不惊动陛下?
难道……
关太医晃晃脑袋,坚决不让自己再往下想。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百里思青在等,等他回答自己。
可上官玥不说话,却进来了一名眼生的穿着禁卫军服装年轻的男子。他当着三人的面,独向上官玥单膝下跪道:“禀小王爷,火已尽被扑灭,另——”
他迟疑了一下,道:“另,韩统领已被属下等控制。”
关太医闻言头脑充血,一个踉跄,直接栽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百里思青听见了他倒地的声音,耳朵动了动,没有回头。只看见上官玥微微抬袖,方才单膝下跪的人一咕噜起身,低头绕过她的身后,将关太医利索地带了下去。
转眼,场中只剩下了两个人。百里思青从来不曾知晓,眼前的玄衣男子有朝一日会这么地刺眼。
“为什么?”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右手下的掌心不知何时鲜血淋漓,血顺着手指慢慢地浸过袖子,滴在了地上,她浑然未觉。
上官玥眼睛一动,终于开口了,只是回答的却是另外一种意思:“禁卫军虽然直属帝王统治,可你却忘了他们的出身。”
百里思青面色不霁,慢慢地,从木然到了然。
禁卫军内的很多人都是世家公子哥,蒙祖荫混上一个职位,让自己活得稍微体面一些。安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