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思青一心考虑事急,来不及知会自小亲近的婢女和相濡以沫的枕边人,或许,她打心底就不愿拉慕王府一起下水。
在最迷茫无方向的时候,她将一生赌进了慕王府,所以,她愿敬它,护它,舍不得让别人来对付它,伤它一分一毫。
从踏入皇宫那一刻,她便嗅知近日必定有大事发生,敢囚禁靖安帝的乱臣贼子无非只为了一个目的——逼宫。
她昨夜仔细想过,从津门关带回的士兵只有几千,靖安帝在皇宫内直掌的统有禁卫六军与侍卫亲军十二万人,而侍卫亲军已无法知道由何人掌控,只余不到六万的禁卫,若对方集西麓山的数十万兵马以及皇城附近郡县的屯兵席卷而来,仅靠那几千士兵和六万禁卫想保全皇宫或当以卵击石。
她不愿意去想那藏在背后的人,但有一人夺位成功,父皇的性命便再不得保全。
慕子衿眼见她比平时快数倍的速度洗了把脸,连一口茶水未润,便扔下他火急火燎出了门。
行迹匆匆,就算赶考的举子也不过如此。
他合衣站在屋内,怨也不是,怒也不是,那种不被重视和认同的感觉又一下子从脚底涌到了头顶。
百里思青一走,蝶香委委屈屈地出了内屋,再没心思伺候病驸马。
蝶衣捧了新换的温水进室内,可轻步走到慕子衿的身边时,平时坚固无比的银盆竟毫无征兆地裂了一个口子。净水“哗哗”地倾淌在了地上,瞬间溅湿了慕子衿的脚袍和鞋子。
蝶衣一惊,“奴婢该死!”
她连忙放下银盆,唤人来清理水渍,又帮慕子衿找了干净的鞋子和衣裳来。
“将衣服和鞋子放下,你出去吧!”慕子衿冷眼看她忙活,在她准备伺候自己换衣时,淡淡地驱赶道。
蝶衣只能拿着破盆走了出去,满心里想不通好好的东西怎么就裂了。
百里思青孤身向皇宫而去,人骑在马上,凉风一吹,本焦急的心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差了时辰,但中间无人来禀,就意味着一切都风平浪静,也算不得耽误。
她这般想着,心情放松了许多,打马快驰时却与一顶轿子堪堪错过。
“公公,刚才骑马过去的,好似是高阳公主。”轿子外随行的侍从低声提醒道。
轿内正抱着一卷明黄色圣旨假寐的人顿时睁开了眼,“没有看错吗?”
“应该错不了,往皇宫方向去了。”
“赶紧去禀告王爷,怕是高阳公主又要生事。”轿子里的人微一思忖,认定百里思青此时进宫定会搅闹。
“是。”侍从悄无声息地远离了轿子几步,在路岔口悠悠晃了一圈,才变道奔向越王府。
侍从一离开,轿中的人紧了紧怀里的圣旨,对着轿夫吩咐道:“加快去慕王府的脚程,办完差即刻回宫。”
未时的阳光仍旧有些刺眼,白晃晃地在头顶高悬,将人的身影拉长。
韩元远远见到百里思青的马时便迎在了皇宫门口,待她一下马,立刻持着腰间的刀上前。
百里思青随手把马绳扔给侍卫,微微侧身凑近,沉声问道:“人都布置好了吗?”
“早已安排妥当,只等您来了。”韩元一招手,散巡于宫门四面的禁卫军围聚了过来。他将人交给百里思青,语气郑重道:“您进去后,卑职必定严守宫门,等您平安出来。”
百里思青感激他的一片忠心,“谢谢你,韩统领。”
“保护陛下和大泱是卑职的责任,请您行事务必小心。”韩元敛眉垂目,声音染上萧索。
百里思青略一颌首,便领着禁卫军头也不回地踏进了宫。
日近十月,天气干燥且透着寒冷,为了呵护宫里的奇珍异卉,各处已经小规模地烧起了炭盆。
帝王的寝宫外仍旧是一大批严防以待的侍卫,数列交叉,将周边围得密不透风。领头的新侍卫队长面无表情地站在正殿的大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动静。
“走水啦!”有惊慌的呼叫声接踵传来。
侍卫队长抬头,只见皇宫的东南方向忽然火光冲天,接着是西北方向……
“怎么回事!”他脸色倏然一变。
他正要差人去查看情况,却见一身正装的百里思青大步而来。
“还不赶快去救火!”对上他的惊色,百里思青蹙眉叱喝。
侍卫队长一怔,身子岿然不动,“公主怎会出现在这里?”
百里思青表情淡然,不笑不怒的她在数名太医的簇拥下散发着说不出的威严,“本宫进宫难道还需要提前向你禀告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