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为经上记着,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
在奥斯特里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一位穿着破旧黑袍、胸前戴着十字架的神父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也许是在来到巴黎之前跋涉了太久的缘故,他身上沾满了泥尘,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犹如枝条一样散开在他瘦弱的躯干上,气味更是难闻。
然而,他苍白的脸上,分明能看到有一种苦修士的自我满足,仿佛一切苦难,都只是他投向主的怀抱之前的小小坎坷而已。
神父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从一列列火车当中鱼贯而出。
这座都市,是整个帝国的铁路枢纽中心,它有好几座车站,这座巴黎市正南方的车站。虽然只是其中一座车站而已,因为车站的天花板大量使用了天窗,所以光线十分敞亮。车站的主楼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四层建筑,精挑细选的大理石材质使得它的外观呈现出鲜亮的白色,在回廊中间大量的旅客来回穿梭,一派繁忙的景象。
而在主楼的顶端,一座巨大的尖塔矗立其上,在尖塔的正面是一面巨大的时钟,用来给四方的旅客报时,钟塔的正面,是一个代表了拿破仑的n字花体字母,在字母的顶端铭刻着一顶皇冠,这个徽章和奥斯特里茨这个名字,都在毫无掩饰地炫耀着那位皇帝的荣耀,炫耀着帝国的辉煌。
而在尖塔的顶端,镶嵌了宝石的石刻的帝国鹰徽饰熠熠生辉,在阳光下折射出迷幻的光线,慷慨地洒落在每个来往旅客的头上。
远远望去,这个钟塔犹如方尖碑一样矗立在半空当中,既十足的美丽,又充满了迫人的气势。为体现出帝国支配整个法兰西一切角落的权力,政府拼了命在这些地标性上炫耀帝国的实力和财富,就在钟塔的见证之下,一列列火车带着黑色白色的烟雾沿着铁轨四处轰鸣,让整个车站都陷入到了迷茫的雾气当中,犹如幻境。
在汽笛的轰鸣当中,他对着人们发出了最后的慨叹,犹如是天空当中传来的雷霆一样。
“你们改悔吧!”
很自然的,行色匆匆的旁人们,对着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父纷纷避让,没有人有兴趣对他多看一眼,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圣人,总之他是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穷人,或者说瘟神。
经过了大革命后几十年来的风风雨雨,这个国家虽然名义上奉着天主教作为它的精神支柱,但是享乐之风早已经侵蚀了整个民族的肌体,除了表面上的虔诚之外已经没有人再遵守主的戒条,甚至许多人连虔诚也懒得伪装。
在这座辉煌的都市,没有人在乎你信仰什么,拥有什么血统,只看你有多少财富,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一个人足够富有,金钱终究可以给他铺出前往天堂的道路。
这就是巴黎,欧洲最璀璨也最堕落的城市,她是一座光明的圣殿,她是一座地狱的熔炉,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升斗小民,人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寻欢作乐,仿佛世界末日就在明天到来。
随着新一辆列车停靠在了车站当中,有几个人从列车的头等车厢里面走了出来。
虽然混迹到了这群被欲望灼烧得双目失神的人群当中,但是他们的装束和他们的表情神态,将他们和这群忙忙碌碌的庸人截然区分开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上装,头上戴着丝绒礼帽、手中拿着一根樱桃木手杖的中年男子。
他的身材高挑健硕,步伐稳健,而且步频基本上一致,手杖在地面上敲击着细密的鼓点,显示出机警沉稳的性格,他身上的衣物裁剪得体,行家只要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名家的手笔,价值不菲。而他顾盼当中无人,那神态仿佛就是从小就习惯了支配他人,把别人的顺从当成了理所当然,以至于都不显得傲慢。
唯一使得他形象有所突兀的,是他过于苍白的肤色,他的脸白得可怕,简直就像是挂上了衣帽的幽灵一样,恐怕只有常年不见天日并且从未劳作过的人,才会有这样没有血丝的肤色。
他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仿佛施加了什么魔法一样,旁边的人纷纷给他让道,他的身旁跟着一个神态恭敬的中年人,而他的身后,有一群穿着制服的随从,拿着一大堆的行李箱。
这是什么外国的贵人大驾光临巴黎了?
喜好管闲事的一些闲人开始侧目而视,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来客的身份,而这群人依旧不为所动,簇拥着走出了月台。
“空气中弥漫着欲望的气味,我闻得出来。”就在离开月台的瞬间,这个贵人身边的管家低声对默不作声的主人说,“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却犹如荒漠。”
“你的鼻子还挺灵的。”贵人目视前方,平静地回答。
这群怪异的来客,很快就引起了车站内管理人员的注意。
他们刚刚走下月台,来到宽阔的回廊当中,几个警察就迎面走了过来。
“先生,请等一下。我们要检查一下你们的证件。”
贵人停下了脚步,但是只是微微侧过脸去,对着旁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仿佛不屑于自己和这些普通的士兵交谈一样。
“中午好,先生们。”早有准备的管家微微躬身向警察们致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