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希望”这东西就跟“麻烦”一样,当你想找的时候,一时半回准找不到,等你不想了,它却悄悄地溜到你身边。
这一日正是星期天,叶丛带着方小秋和柳若兰一如继往地往城边溜达,两个小姑娘在家也没事,全当出来散心了。
在城西,三人正好看见猴三儿,就是上学期被陈家华收走一个明青花瓷罐的叶丛的那个同学,因为叶丛的帮忙,那个瓷罐卖了个好价钱,顺带着他也着实过了几天暴发户的瘾,因此见到叶丛分外亲热。
远远的,猴三儿就打着招呼:“这不是叶丛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走亲戚?”
叶丛与他也没什么交情,不想过于托底,就顺嘴扯了个谎:“有亲戚要搬过来,让我们家帮着寻个房子。”
没想到这句话问着了。
“你早说啊,”猴三儿一拍大腿,回头指着胡同深处道,“这一排最后的那个院儿看见了吗?正好要卖,干脆,我带你去得了!”
叶丛大喜,跟着他兴冲冲地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花白的头发剪得的极短,一身劳动布的蓝装十分干净,显得既朴素又利落。说明了来意,老人将几人让进了院子,又招呼着屋里的老太太给客人倒水。
进了门豁然开朗,好大一个院子!院子近似正方型,长宽差不多各有四十多米,算起来竟近两百平。院子当中是过道,右边是一小畦菜地,用红砖砌的边;左边是杂物棚子,棚子靠边处,一棵高大的梨树顺墙而生,巨大的树冠遮住了半个院子。
方小秋仰着脸看大梨树的枝条,突然有所发现。她指着树顶道:“叶丛,你看那上面有花骨朵。”
叶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是吗,枝条上绿绿的芽苞,分明是一个个含苞待放的花朵。
“这要是到了秋天,能结多少梨呀!”方小秋赞叹道。
叶丛一阵好笑,这丫头没别的毛病,就是嘴馋,一棒烤苞米就能把她骗出二里地。
再看柳若兰,她研究正房窗下的一大丛蔓生月季,丛生的枝干蔓延了三四米的见方,枝条上同样满是花苞,相信不久以后就目睹鲜花盛开的盛况了。
到这个时候,叶丛已经拿定了主意,如果没有别的问题,这个房子多少钱都要了!
美中不足的是正房,青砖为墙,顶却是灰扑扑的陈年苇草。不过这又算什么?大不了推倒了重盖。
老两口很热情,拉着众人就往屋里让,叶丛一个劲地摆手:“不用,院子里有风景,看着心情就好。”
老头样子颇为自得,咧着嘴笑道:“还是你这个后生有眼力,我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坐在院子里卖呆,弄弄菜地,看看花草,啥烦心事都没有了。”
“那你老干嘛还卖掉啊?多可惜。”
“没办法啊。”老头叹了口气,“我儿子以前在县五金工具厂当了个小头头,前些年不是流行下海嘛,他心里活泛了,也没告诉我们,偷偷地办了停薪留职,一个人跑到南方闯荡。前些日子来信了,说是办了个厂子,手里也存了一些钱,要接我们老两口去享福。”
“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可您老叹啥气呢?”叶丛问道。
“好事是好事,我们老两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养儿不就是为了老了有指望吗,现在算是愿望实现了。可一想到祖上的产业就要在我手里卖掉了,我就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老头指着高大的梨树,“那树还是我爸爸在世的时候种的呢,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老头越说越伤心,满脸的皱纹都抽抽到一起,连眼圈都红了。叶丛连忙开导他,“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老老爷子当初种下树,不也是希望子孙后代越过越好不是?您儿子有出息,你的晚年也有了指望,他在天之灵还保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老头抬头瞅着叶丛:“真的?真的这样?”
叶丛毫不犹豫地点头:“绝对是真的。再说,就冲您老对这个家付出的心血,无论房子到谁手里,也会念你一声好,把树呀花呀啥的好好经管着,如果您回来,肯定也会把您当上宾招待的。”
老头顿时笑逐颜开,“不动就好,不动就好。”他回头对老太太道,“老婆子,还不快把房本拿来给人家看看。”
房本拿来了,封皮是红色的,叶丛顿时大喜。
这时候的房照分红绿两种,绿皮的是土地部门颁发的,属于农村房产证明,不能上市交易;而红皮的则是建设部颁发的,是商品住宅,可以交易。
打开房本,上面清楚地写明:房屋面积七十四点一三平米,院落面积一百六十二平米。
这下没问题了,剩下的就价格了。老头要的价格并不贵,三间房连带若大的院子,一共只卖两千五。
方小秋有些吃惊,贴着叶丛的耳朵边小声道:“两千五百块啊,这破房子怎么卖得这么贵?”
叶丛却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满脑子都在兴奋:这下捡大便宜了!
他一个劲地点头:“行行,您老说的算,就按这个价来。”
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年代,农村起三间大瓦房也不过两三千块,这地方地处城边,院墙外面就是水稻田,基本上属于农村,房子又是草房,价格低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叶丛直接答应了这个价格。同时,他还向两个老人保证,房子虽然要翻盖,但院子里的树和花绝对不会动,现在啥样,将来还是啥样,欢迎二位老人随时回来检查。
这可把两个老人喜得够呛,老太太抹着眼泪,拉着叶丛的手一个劲地留他们吃中饭。想到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探讨,就顺势留了下来。猴三儿与两个老人是邻居,平时就熟悉,当得起半个主人,自然也留下作陪。
饭吃完了,协议同时也达成了,约定了办手续的时间,四人离开老人的家。
这个年代的人,特别是东北的老人家,讲究的是一个“信”字,大老爷们腰杆直,唾沫吐到地上就是一个钉,所以也不用留什么定金。
不过,有一笔钱得花。路过猴三儿家的时候,叶丛把他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沓子老头票,数出二十张塞到猴三儿手中。
猴三儿一愣:“这是干什么?”
叶丛笑道:“这是信息费,要不是你,我也找不着这里。”
猴三儿脸腾得一下红了,捏着钞票左右为难,拿吧,不好意思,还回去吧,又不舍得,犹豫了半天,一咬牙还是塞回到叶丛手里:“啥信息费啊,这钱我不能要。”
叶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钱塞回到他手里:“拿着吧,一不偷二不抢,靠本事挣来的钱凭什么不敢拿。”
叶丛走远了,猴三儿依然站在门口,盯着手里的钱,一脸地匪夷所思。
知道一个消息就能挣到钱?
想到这里,他心中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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