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一听瘟疫二字,各个就面色煞白。
下面议论纷纷,家仆又附耳到楼娇面前,点了点头,又直起身来开口。
“我们公子说了,逝者已逝,诸位以火焚化,留一捧骨灰,日后说不定还能魂归故里。”说完,家仆就退下了。
楼娇说,“回府吧。”
等楼娇回府之后,就有人传来消息,说城外堆积的尸首已经被火化。
楼府中的婢子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惨景,也不知道楼娇此举是为何。
采薇和楼娇关系最亲厚,就问,“大公子为何要让流民将尸首焚化?”
楼娇在吃着葡萄,他身边的几个婢子给他掌扇,他听到采薇问,就捻着一个紫葡萄在手中把玩,“六月天气,累尸腐化,迟早会生出瘟疫来的。”
采薇只知道瘟疫可怕,却从未探听过病源是为何。
“叫后厨里再熬些解暑的汤药,用去药店里采办一些薄荷叶子来。”楼娇说。
采薇听到楼娇吩咐,将面前装着冰葡萄的瓷盘放下,就去办了。
四个掌扇的婢子还在给楼娇扇风,这样的天气,楼娇已经晒的有些困倦了,“将帘子放下,我睡一会儿。”
……
采薇办事向来很快,楼娇午睡起来的时候,采薇就同他说,后厨将解暑的汤药熬好了,用缸装着,足足盛满了十几个大缸。
薄荷叶子也采办了许多,用纸包包着,同解暑汤放在一起。
楼娇说,“拿些统一的器皿,将解暑的汤药装一些。”
采薇就去找了许多瓷瓶,跟后院的几个婢子一齐分装,等忙好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楼娇用了晚膳,带上那几个白日里一起出去的家仆又出去了,因为这个时候出门,陆明影就多问了采薇几句。
采薇是给楼娇掌灯的,楼娇上了轿子,她折返的时候遇到陆明影,就回答道,“公子是出去救济流民。”
陆明影对流民还没有什么概念。
采薇知道他是西域人,很多话都听不懂,就解释说,“外面在打仗,许多人就跑来扬州城避难,但城主下令不开城门,我们公子心慈,不忍看到流民渴死饿死,就带了人去救济。”
陆明影还不知道这些,听到采薇这么说,往外看了一眼,见到楼娇的轿子后确实还跟着十几个担着东西的家仆。
他追了过去,问轿子里坐着的楼娇,“能带我去吗?”
楼娇听到陆明影所说,回道,“你要想去,就跟着吧。”
说着楼娇就将帘子放下,陆明影跟几个担东西的家仆一起,在夜色里往城门那边去了。
城门上守夜的守卫见到楼家的大公子又来了,提起了精神来迎接来,楼娇说明了来意,几个守卫就带着楼娇上城门了。
几个守卫手上提着灯笼,楼娇带来的家仆还点燃了火把,站在城门上,一下就看清了城门下的流民。
这是蚊虫最多的季节,夜里天气闷热,流民白日里晒了日头,晚上还被蚊虫蛰咬的睡不下,实在是可怜的很。
楼娇跟白日里一样,用篮子将解暑的汤药放下去,夜里的流民就懂规矩了不少,他们也听了城里的人说,这白日里送吃食来的,是扬州城里的富贾,又是出了名的善人,他们怕惹怒了这善人,晚上接解暑汤药的时候,连放下来的篮子都没敢抓破。
楼娇还是让家仆给他传话。
家仆声音很大,夜里又安静,比白日里说起来能叫更多人听见,“我们公子说了,这解暑汤药给诸位解暑,分发的瓷瓶,每日统一回收,第二日夜里再装满了发下来——”
陆明影听得懂,城下那些流民疲倦劳累的脸上那一线的希望他也看的分明。
楼娇又同传话的家仆说了几句,陆明影站在近旁,听的分明。
家仆又说,“夜里蚊虫甚多,扰人安眠,我们公子买了一些药草,大家揉碎了涂在身上,可以防止蚊虫叮咬。”说完,他就将薄荷叶子也放了下去。
等到东西又全部分发完了,楼娇才带着人从城墙上撤下来。
城墙下有轿夫在等着,楼娇上了轿子,陆明影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知道楼娇享乐的脾气,楼家富庶,无论主仆奢靡至极,这么一个人,会救济流民,实在叫他有些看不明白。
楼娇回过头,他本就生的白,夜里朦胧的灯火一照,就觉得肌肤白的要能破开黑暗里的混沌。
“我为什么不能做这些?”
陆明影语塞。
“这些流民我若是不去救,不出几日,扬州城外俱是伏尸。”楼娇站在轿子外,鬓发被夜风吹的拂动,他用手按了一下鬓发,又是一番情致,“到时候就算不开城门,恐也有尸身腐化而滋生的病症蔓延进城中来。”
陆明影不懂这些。
楼娇说完也不等陆明影作何回应,就弯身坐进了轿子里,家仆将帘子放下来,等里面的人坐稳了,抬着轿子往楼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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