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随口吩咐旁听的张英代笔拟旨,给南怀仁写一个全力督造红衣大炮的上谕。皇帝自己却走出南书房,去外头的小花园里散步,顺便叫了戴梓陪同。
皇帝让随侍的小太监们各离远点守住路口,然后皇帝沿着园中小径慢慢行走,戴梓亦步亦趋跟随在皇帝身后。皇帝溜达了一会儿,走到一从花树下,估计远处伺候的众人也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方才开口问道:
“戴梓,做官同设计器械比起来,你更喜欢做哪一件事情?”
戴梓闻言就是一愣,皇帝如此问话却有何意?做官难道和设计器械是有冲突的吗?当初也是因为康亲王杰书对他的优渥礼遇,他才弃笔从戎,随军出征。况且能使自己设计的“连珠鸟铳”应用于实战,也的确是戴梓最大的心愿。
戴梓想到此节,仍是老老实实回答:
“启禀皇上,微臣的确更喜欢设计机械、兵器制造相关的差事。”
皇帝点点头,戴梓的回答让他很满意。
史书上有关戴梓的评价就是八个字“刚正不阿,敢言人过。”这八个字既赞扬了戴梓耿直爽朗坦白的性格,也预示了戴梓人生中大不幸的根源。用现代修辞来形容戴梓,说得难听一点,他就是一个不够圆滑、不懂变通、不会做人处事的男子。
一个满三十岁的中青年处于阴私险恶、尔虞我诈的官场任职打磨,竟然有“敢言人过”(爱得罪人)这样天大的缺点,他要是不被别人下绊子、穿小鞋、诬陷坑害,才真正奇怪呢。
皇帝注视戴梓良久,终于意味深长地说:
“戴梓,你做得那种连珠鸟铳很不错,且先回去细细改良,务必加准精度,降低造价,使之能够大批量制造。然而此事必须隐秘,不得与旁人知晓。此次,朕指派你去协助南怀仁督造红衣大炮的工程,另外特别给你下一道口谕,务必要谨记。”
戴梓一听皇帝要下达圣谕,连忙跪下慎重领旨。
然而皇帝只说了一句话:
“多听、多看、多记、多学,少说话。”
戴梓心中一凛,立刻俯首叩谢龙恩。
皇帝微微笑着,等戴梓爬起身来,继续同他闲聊状说:
“戴梓,你且先去把南怀仁精通的造炮技术好好地学过来,全部掌握于心。你也知道,那南怀仁是从比利时来的神甫,说不准甚么时候就回国了。况且他的心思主要放在传教事业上,终究不能专精。回头呢,朕也不要你继续做甚么官了,朕会建一所专门的京都器械制造局,就由你全权负责。以后你也不必参与朝政上的那些琐事,专心做做器械研究吧。得空之时,你再把胸中通晓的那些理论知识,编撰著述一番、刊印出来,尽量能多教授一些传承衣钵的弟子,可比甚么功名都强。”
戴梓听完皇帝私下面授机宜地一番话,激动地心潮澎湃,恨不能跪在皇帝脚边三呼万岁。他性格上的缺点他自己也十分明白,然而有时候往往克制不住冲动,想到什么就直言不讳。当初戴梓离家从军之时,老父亲就很不放心,一再告诫他官场险恶、须谨言慎行,然而戴梓心高气傲、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才去工部干了没多长时间,朋友没有结交几个,倒是得罪了不少同僚。但是话又说回来,有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同僚犯下愚蠢的错误、或一再做错事情,不能当面指责出来,实在是心中憋屈、忍得难受啊。
皇帝同戴梓推心置腹的谈话告一段落后,皇帝遂乘坐御辇去了内宫例行请安。皇帝既然已经决定了将来会把戴梓安排到类似于“中科院”这种声高望重、学识渊博、非常清水地央署衙门里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