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常人见来,高衙内有父权势滔天,便是个好汉子,明打明不能吃了暗亏,好歹绕远了去,休教他沾惹上便是。只大宋一朝,汉人血勇未销,自有一拍脖颈,要将一腔热血都卖了识货的。
赵楚却在其间徘徊,他知不过十年,狼烟烽火遍地,只盼能寻个僻静去处,有三五亩闲田,以一身本领消散许多波折,便在这世间浑浑噩噩过将下去。然则自身也有一腔汹涌烈火,每望能快活一回,这欺男霸女勾当,后世自是有心无力,三五个闲汉便能困他生死不得。自抵大宋,每时不忘砥砺本领,便是西军里好汉如林,知晓他赵大郎名声的,莫不赞一声好汉子,平日青皮闲汉作乱,总也管上一管,不防今日竟撞见林张氏,若无意外,定是水浒世界,又该如何?
不决间,那高衙内只是纠缠,锦儿早寻个由头往见林教头,林张氏左右闪避,众闲汉只是瞧个热闹,嘻嘻哈哈好不聒噪,那高衙内也不怕路人,竟越发放肆。
赵楚犹豫不决,心内又暗忖,一这一身拳脚,乱世里足够自保,眼见太平大厦将倾,若能寻个妥善法子,一面结交了动心不已几条好汉,一面不使高俅算计己身,可谓两全其美。
不防那高衙内洋洋环顾左近,大声叫道:“娘子休再推辞,风景正好,不如作就了美事,便是林教头有甚么能耐,父亲但凡说两句好话,保他个锦绣前程,岂不最好?你且看这路人里,求着俺瞧上眼的怕不有千万,心内情愿了,何必面子上拉不开?”
林娘子又羞又怒,毕竟也是武夫出身,平日来往的,见过不少好汉,瞥一眼低眉垂眼不敢正目来望众人,愤然道:“可惜中原,竟无男儿。”
高衙内嬉笑道:“正是,正是,林教头堂堂一表,论起这嬉戏手段,确是称不得男儿。”
一言未毕,庙前霹雳般陡然一声大喝,斜刺里飞扑出一人,饿虎一般将高衙内卷住往侧厢一让,众闲汉一声喊,死了爷娘般叫苦不迭,行人也有三五百,惊叫往两厢闪去。
那高衙内又惊又怕,他不知甚么干系,厉声叫道:“陆虞侯,看回了殿帅府,不教父亲扒你的皮!”
话音未落,庙前一声冷笑,有人道:“在西军里,把那强似你的英雄好汉,俺手上也不知杀过几千几百,倒要看高俅那厮手段,休走,纳命来!”
呜咽似幽幽作响,扑住高衙内的,正是林冲同乡,唤作陆谦的便是,在殿帅府里充作个虞侯,也有一副好拳脚。闻声,陆谦仰面去看,登时三魂七魄丧了一半,你道是怎的?
陆谦眼内,只见庙前阶上,山岳般立住一条大汉,并不洁白面容,午后日头一般燃燃灼烧,颌下无须,不过二十岁年纪,一只手,竟将庙前炉鼎把住,恍如三五斤石子一般,奋力直往此处丢来。
那炉鼎,本是一双,方才掷来一只,如今便有他手里那个。
此炉鼎,开国年间铸就,一只便有八百余斤,便是滚动,也有千钧力量,那人戏耍一般举重若轻,又狠狠砸来,便是铜浇铁铸的大佛,定然也要粉身碎骨才是。
骇然之下,陆谦不敢大意,掐住喋喋不休高衙内,用尽三十年来积攒力气,懒驴似连连滚动,只听可震三百里巨象,那青石板庙前大地,四碎纷纷扬扬化作一场细雨,碎石如雨,击在陆谦后背,血淋淋骨肉模糊。
不顾疼痛,陆谦忙忙一把掐了高衙内后颈教他安分,扬手呼道:“好汉可通性命,但饶衙内一命,责教之功,太尉定有厚报!”
那人本要拔步追来,闻言立定,扬声笑道:“便是天下第一等忘恩负义的陆谦罢?抑或便是吃了皇粮作走狗的富安?正好,索性杀个痛快,既是太尉要报,俺便教你几个黄泉路上打个前站才好!”
陆谦忙教众闲汉聚来,两股战战将高衙内挡在中央,挤些笑脸,赔笑道:“好汉哪里话,只管请教好汉性命,待将衙内送回,陆谦亲来赔罪。”
闲汉里有认得的,低声道:“虞侯不知,他……这厮在东京城里好大名声,几年前一对铁拳一条哨棒,号称打遍东京无敌手,又往西军与西贼厮杀几年,只看这一身力气,只怕比当年有过无不及!”
陆谦倒吸一口冷气,心惊道:“原来是他!”登时叫苦不迭。
那人呵呵笑道:“俺便是赵楚,管教高太尉差人来拿,走脱的不是好汉!”又怒目扫那闲汉等,戟指喝道,“西贼悍勇,三五千人俺也杀个七零八落,万军里取贼酋如探囊取物,你几个腌臜,若再教俺看着,一刀一个都躲了掐个馒头!”
赵楚自西军归来,有好事者见他一身横七竖八都是伤痕,传言曾生啖人肉,凶神恶煞一般,闻言哪里敢再耽搁,一声喊,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