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真的会以为,慕子儒此时的笑容是因为慕子儒根本就不在意那个死在巫族的姑娘……可……偏偏朱梓陌就经历过成筱的事情……
而正因为朱梓陌经历过成筱的事情,所以朱梓陌很清楚,慕子儒此刻面上笑得越是不在意、越是没心没肺,慕子儒心里的血,就淌得越多……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慕子儒咧嘴傻笑了须臾,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一叹,道:“阿……你让我放下……那你自己呢?你又能放下吗?”
口中虽说着问句,但朱梓陌明显没想让慕子儒回答他……
因为朱梓陌这两个问题吐出口后,不等脸上傻笑未收的慕子儒张口答话,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就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阿……你若能放下,那这些年巫族的人,也不会死伤惨重了罢……为什么你能炼制出赤魅毒的解药?仅仅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给你提供了可以炼制赤魅毒解药的药材吗?
不是的……师父他老人家之所以指定你来炼制赤魅毒的解药,不仅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更是因为……你已经将巫族的炼药手段都摸清楚了不是吗?而你如此的煞费苦心……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在朱梓陌这番话说完后,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并未显得情绪低落,反而是张口笑道:“哈哈!你我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闻慕子儒此笑语,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却是缓缓摇头道:“不,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在努力放下了。”在他遇上冷晴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在努力放下过去了,但是……
凝眸看着脸上仍然笑意满满的慕子儒,朱梓陌似叹非叹地道:“但是你心里……还放不下……”
闻朱梓陌此言,脸上笑意满满的慕子儒沉默了数秒后,才咧嘴笑答道:“阿陌……总有一天……我也能放下的……”
等到他灭了巫族所有族人、毁了巫族的诞生之地的那日……他……一定会放下的……
因为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昂首挺胸地去见樊月了……不带任何的愧疚……
慕子儒心中的想法,不曾告诉朱梓陌,所以朱梓陌也就不会知道慕子儒心中竟有着如此危险的打算……
只见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忽然站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地含糊不清道:“行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你自己好好养着罢。调养内伤的药方我已经开给知吾大哥了,等到晚饭的时候知吾大哥应该就会将药端给你了。
我开的药很苦,不过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喝。并且这几天你没事就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少动弹,要办什么事就让知吾大哥去就好。你这内伤已经积压了太久,再不认真调养,你这身体会垮掉的。”
“嗯。记住了,慕大夫。”回答慕子儒的,是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这一句带着几分调侃语气的浅浅笑语。
以慕子儒和朱梓陌的关系,慕子儒自然是不会在意朱梓陌的调侃的。
在朱梓陌应罢后,慕子儒就抬脚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那好,我也去休息了。你俩到是躺着回来的,小爷可真是一天一夜没睡了,困死小爷了。”
闻慕子儒此言,听出了慕子儒话音里的浓浓倦意的朱梓陌当即就接话道:“去罢。这几天你就住在府里罢,你爹那边我会让人去打招呼的。”
这厢,已经走到用来分隔内外室的满月型拱门前的慕子儒闻言,当即回头朝内室里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朱梓陌咧嘴一笑,欣然应道:“也好,我本就打算这几天腾出时间来好好给你调养身体的,如此也省得我天天两头跑了。那我走了啊!睡觉去咯!”
如此笑罢,慕子儒就头也不回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了。
因为朱梓陌和慕子儒自小就关系亲近,所以在朱梓陌正式入住韩院后,韩院里一直是备有慕子儒的客房的。例如冷晴中毒的那段时间,慕子儒就一直住在朱梓陌的韩院里……
而绉大夫到也真是个开明的父亲,对于慕子儒时常往朱府跑,并动不动就在朱府留宿的行为,绉大夫从来未曾置喙过。
其实自从慕子儒离家出走又终于归家后,绉大夫就不再限制着慕子儒在外的走动了。
即便慕子儒常往朱府跑,甚至长住在朱府,绉大夫也不曾说过什么……毕竟……长住在朱府至少父子俩还在同一座城里,总比慕子儒离家那七年的不知踪迹好啊……
抬手,打开紧闭的房门,抬脚跨出门槛,慕子儒出了房门后就顺手将房门又关上了。
站在朱梓陌的房门外抬眼望去,就像慕子儒告诉朱梓陌的那样,屋外的雪果然还没停。
那一片片飘扬的鹅毛大雪从高远的天际接连飘落在地上,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一眼望去,整座韩院如同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白的触目惊心。
站在走廊的檐下看着走廊外飘扬的鹅毛大雪,慕子儒脸上的笑意终于全部敛去,慕子儒的心绪也难得地低落到了谷底……
这世上,谁还没有点儿不堪回首甚至是不愿回首的过去?只不过是……
他和阿陌的过去……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罢了……
这三年来,午夜梦回时,他时常会想,倘若还能回到三年前,他……还会去救她吗?
也许……他还是会救她的罢……但……
若真能重来一次,这一次,他救下她以后,他不会再任由她回去她的村庄了,而是……会直接将她远远地带走……
就算她会因此而怨恨他……他……也不愿意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了……
三年前的那种无能为力……还有撕心裂肺的痛,他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但可惜……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倘若”和“如果”……
过去,也将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