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道黎城,夹击罗汝才的命令很容易下,但实现起来难度很大:路太难走了。
由涉县至辽州的官道顺着清漳河河谷蜿蜒,虽说官道年久失修,但无须翻越重重叠嶂。但由辽州至黎城,过了桐峪之后,需要翻越南背山,才有官道。南背山山高路险,有的地方甚至就没有路,只有险峻异常的栈道!据说,这栈道还是洪武年间所修,现在能不能载重,谁也不知!
这一段,探马未曾探过地形,参军的行军计划只是按照罗岱提供的舆图而设计。当荆州兵抵达桐峪后,才发现,他们的盾车根本就无法翻越南背山,山道太狭窄了。
林纯鸿将手中的舆图抛在了地上,恨声骂道:“什么狗屁舆图嘛!难怪官军总是吃败仗,路有多宽也不标,山有多高也不标,一点价值都没有!”
在荆州兵中,林纯鸿亲自制定了舆图绘制规则,还亲自上阵培养了一批探马,隶属于参军,专门从事绘制舆图之事。但限于时间和人手有限,对太行山区的舆图绘制也相当简略和粗糙。
林纯鸿现在特怀念在荆州的日子,在那里,有专门一批人马对整个荆州和夷陵进行地图测绘,现在基本接近完工。
林纯鸿叹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说完,林纯鸿从参军手中拿过舆图,仔细查看起来,看了良久,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沿着官道到达麻田,然后从麻田沿着河谷到黄崖洞,这样虽说多走六十多里路,好歹也算绕过了南背山!”
程舒道:“将军,如果绕过南背山,我们就无法在十日内抵达黎城!”
林纯鸿哼了一声,轻蔑的说道:“让十日去见鬼吧,罗岱随便下的一个狗屁命令,难道还值得我们去拼命?”
李光祖小心的说道:“将军,咱们轻易的留给罗岱一个把柄不好吧?要不让一部分队伍轻装翻越南背山,先行一步抵达黎城,辎重和车营绕道缓缓而行,将军看这样是否合适?”
林纯鸿露出了微笑,拍了拍李光祖的肩膀说道:“你这个方案应付罗岱还行,但现在乱民遍地都是,分兵的话比较危险。再说,我们的骠骑营会先行一步到黎城的,倒与你的方案不谋而合!哈哈……”从一开始,林纯鸿就没打算唯左良玉马首是瞻,更何况是罗岱。但是现在自己兵力太少,无法维持稳固的粮道,这个还得依靠左良玉和罗岱,所以他也不会过分的去刺激两人。
黎城县位于潞安府东北,浊漳河由西北至东南横贯于境内,而清漳河在东北方擦境而过。浊漳河由于流经山西境内的黄土高原地区,水流浑浊,如黄河一般,而清漳河则流经太行山区,流域内多石灰岩和石英岩,河水清澈见底,两条河流在合漳村汇合,统称为漳河。
对于清浊漳河,罗汝才没有心思去考究,甚至连漳河在哪里也懒得去管,曹文诏犹如上帝之鞭般,驱赶着他匆匆路过黎城,连城防简陋、兵力不足的县城都未攻打,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乱民过境,犹如遮天蔽日的飞蝗袭来,将所过之处啃食的干干净净。失去了生计的老百姓不是在山林里苦挨日子,就是跟随罗汝才的脚步往东走,成为凶狠的乱民,继续祸害另外的地方。于是千里行军,以罗汝才的千把多精骑为先导,以不到三千的建制步兵为中坚,以越来越多的乱民为后驱,罗汝才的队伍翻了一倍,达到了四五万人。
蝗虫群!
黎城县令脑袋一阵晕眩,不由得哀叹。他躲过了一劫,站在城楼上看着乱民嚣张的路过县城,长长的队伍整整走了一天,还未见到尾!
蚂蚁搬家!
骠骑营的勇士们,趴在山坡上,丝毫不敢露头,看着乱民路过,头皮一阵发麻!这哪是军队啊?乱民们手里基本没有武器,更别谈盔甲,有的还拖家带口,有的甚至挑着铁锅!毫无秩序的乱民乱成一团,有的食物公然被掠夺,有的媳妇被抢走了,有的孩子失去了踪影……人性的丑恶,浓缩在队伍中,让这些骠骑营的勇士们心悸不已!
吴天柱拨开一堆枯叶,摇头道:“还是荆州好,荆州何曾出现过如此惨状!”
盛坤山乃山西大同人,哼了一声,道:“任何地方,遭了兵灾,都是如此,当年,蒙古鞑子经常侵入,我很小的时候就常被抱入深山躲藏!长大后,就和蒙古鞑子拼命,后来又和女真人拼命!”
吴天柱拿起一个羊皮囊,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拿出一块馍啃起来,待吞了几口,方才说道:“你和鞑子们有血海深仇,我当年是稀里糊涂的到了辽东,碰到了贺总兵,和鞑子拼命。拼命就拼命呗,反正烂命一条,最他nainai可气的是,千里勤王,连肚子都吃不饱,还被调来调去,连女真人的面都看不到,兄弟们哗变了,我就跑回松滋了!”
盛坤山沉默良久,盯着乱民嗫嚅道:“咱们的老婆孩子都在百里洲,荆州可千万不能乱啊!否则全完了!”
吴天柱笑道:“有将军在,荆州就乱不了!”
吴天柱的话得到了勇士们的认同,纷纷点头。
看着乱民越来越多,盛坤山突然道:“趴在这里也看不到什么,谁敢偷偷的跑到罗汝才大营里抓个活口过来?注意哦,是罗汝才大营里的,那些乱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