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中褪色,散为粉末。啖星帝那点玫红星光在空中转得一转,骤然散出千朵玉兰般的白花,如在疾浪中上下浮动。这些白花似在慢慢吸收着白光,随着逐渐扩大,白光略为减弱。
不想涤生怀中早飞出那送月花,空中千朵红莲顿时与玉兰旋转对碰,满天满地之间都是花影成双。到得最后,红莲与玉兰相对重合,变作时红时白的虚影,淡没在空中。送月花悬在涤生头顶,却使得涤生身周的白光更盛,并将整个古城的磷光白雾冲散。数十圆塔轰然倒塌,若自空中观来,百里群山都被白光所侵,又如一道漩涡将整个山脉冲出圈圈螺纹。
塔中三个玉座尽皆粉碎,泰辰帝与灵武帝也从入定中醒来,连同啖星帝一起恢复成为数十丈身高的巨人,围着涤生。此三人身躯时实时虚,方疑为金石之躯,又化作磷光幻雾。无数气旋将涤生围入,一时间只觉身陷入漩涡中一般,三个巨影在身周旋转得越来越快,彼此连为一体,幻影重重而不可分辨。
恍惚之中,似觉无数敌人围来,玫红、深赤、碧绿、金黄、玄黑,千万道光柱直刺而入,又有无边寒雾毒烟涌入,裹着涤生发出的千寻白光,自地底直冲上天,又将天野云层碾碎再度沉入地底。千色缭乱,万光交织,这幻城禁域之中,亿万磷光纷纷被白光炼化。自洪荒而来的三圣王加上那枯龙子合力与涤生交战,竟彼此相持,不能凌驾上风。
到得最后,在光影分合之中一颗外银内红的灵珠高悬。灵光扩散之际,将那三圣一道的灵珠也自逼出。休说涤生自己已然失控,连得那三圣王都感到面前这颗异样的灵珠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力,丝丝逸出的红流要将己方数人的灵珠都慢慢拉去。
啖星帝见事已危急,再迟疑片刻必被这红流吞噬。于是其灵珠在空中颤得一颤之后爆散为道道黑丝,空中响彻清灵的乐音,那黑丝逐渐化作波纹涟漪,如在空中移来一个淹没天地的水塘。千朵白花再度飘在空中,又纷纷坠入这黑色波纹,如在荡漾水波之中化尽花魂,一阵香氛之下,那花影波光之中又浮出无数个影子:
对着腐尸纵情呼唤的蛇妖……
看着夫君灵珠慢慢堕入下界的苦竹夫人……
被母亲桃影手中寒剑慢慢刺入胸膛的武尊萧原……
以蛛丝将师兄团团裹紧的“师姊”……
满脸委屈幽怨,又变作冷漠的师姊若离……
常将嘴角一弯,现出无限挪揄之色的萧秋明……
若不能至情至性,生又有何趣?
虚空之中仿佛听到心中一个声音如此向自己问道。他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正如他完全不知自己灵珠之中隐藏着一个天魔的忆念。出尘世以来,他所遇所感皆是为情所苦之人,际遇岂为如此巧合,一切都是前生注定。
若不能至情至性,生又有何趣?
涤生如此再问自己一回,猛然抬头,依旧见到那如同肋生双翼的萧秋明犹自在往一片虚冥之中冉冉升去。此时已无法再见到萧秋明的面部,但偏偏那泪眼痴望的神情亦如水中花,在到处飘浮流转,令自己避无可避。
他自然不知这是啖星帝拼死发出的花魂灵音,以对手的心魂为媒,将其忆念中愁情离索化为虚实相应的幻境,使当者陷入自己的心象迷局。然而此术也甚为危险,若遇敌手意志力超过自己,或者不幸碰到一个冷漠无情之人,啖星帝自己便可能会被陷入三界之外的虚空,虽未永寂,却再无回归三界之机,永受颠倒迷离。
若说涤生此前与若离之间的分合矛盾只是萌芽,尚且有些懵懵懂懂的话,如今啖星帝这花魂灵音却完全将他宿因之中的情性激越完全激发了出来。此后多年,行事每不免于偏激,又将增添多少可叹之缘?
只是当下已陷入啖星帝设下的迷境,令涤生慢慢沉入一片虚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