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久听也已记在心头,或吹笛为之伴奏,或随口应和,一人一妖逐渐配合至心灵相通。虽不涉情事,但已俨然同心。
那女子早已看出涤生别有心思,但询问时涤生却全不肯说,有心观察炼气路数,也显然与自己所在的西昆教大相径庭,问过几次后探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便不再提及。有时与涤生在地宫中戏斗,有心要传涤生一些西昆教心法,未料涤生全不用她传授口诀,一看之下便已学得六七分的样子,令她暗惊,寻思此子来历不凡。
地宫中不分日夜,也就模糊了时间。将近一月光景悄然而过,而涤生却是全然不觉。
一日他与“师姊”在宫中演练西昆教那步步生莲的身法,他在前飞纵,而“师姊”却在身后借着宫中遍布的蛛丝追来。
只见涤生双足点过之处,地面便有朵朵冰莲,旋转着挡住“师姊”的去路。“师姊”以嘴中喷出的蛛丝击碎冰莲,仍电掣光飞紧紧追来。空中冰莲越来越密,蛛丝也越射越急。到得最后,地宫之中一片红影白线,遍地花烟。涤生清啸一声,将步步生莲身法用至极致,只见足下那朵冰莲急速旋转,一路飞花乱绽,直向那荧蓝蜘蛛而去。蛛丝射来之际,这冰莲自行分散成无数碎花,挟着流星之势向“师姊”围去。
涤生满以为依然只能困得师姊一时,随后就会被她的蛛丝击碎,未料那万千花影围起之后,一蓬彩烟爆散,不见动静。片刻之后,重重落地之声传来,那荧蓝蜘蛛竟然坠下地来。
涤生大惊,急忙纵去,疑心自己伤了“师姊”。
只见蜘蛛身上色泽暗淡,“师姊”面上却苍白无色,满头青丝化作白雪,而额头却已皱如鸡皮。涤生痛心道:“师姊你不是说这身法只是幻术,不能伤人的吗?”
“师姊”微笑道:“涤生你莫自责,我并非为这幻术所伤,只是寿命到了。”
涤生大惊道:“师姊你自转生在这蓝蛛体上至多不过十余日,怎么说寿命已尽?”
“师姊”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天地间万物寿数本就有长有短。我等修道之人寿数可达千年甚至不生不灭,那阴山雪蛛也有千年的修行,但这蓝蛛三月即是一生。”
涤生道:“既是三月,为何现在就,就……”见“师姊”笑而不答,恍然大悟道:“师姊是为了传我道术,耗尽真元,才减了寿数。”
“师姊”笑道:“此次解体而去,我仍将以蛛身复归,只是这第三生的蛛身寿命更短,一日之间便将真正归入幽界。而这第三生蛛身是否能再发人语,与你交谈,我也不知了。所以不妨现在就与你别过。你来此间已近一月,幻海禁沙就在这一两日内开放。我想你口口声声叫我师姊,但我毕竟非你同门。人间必有一令你真正挂念的师姊存在,善待她,令风雨无毁,人情无伤,才是要事。”
涤生痛声道:“一日为师姊,一生都成我师姊。有没有延命之法,可令我多伴师姊,或去寻你那狠心的师父,消了师姊你身上的禁制。”
“师姊”摇头道:“虽然你我一日之间便成永别,但我也能即刻归去忘海与我师兄重逢。你又何苦让我二人阴阳久隔。莫说你绝不是我师父的对手,纵然真有奇迹,师父愿去了我的禁制,没有师兄的世间,我独行有何意义?”
没有师兄的世间,我独行有何意义。
涤生嘴上暗念这句话,其中缠绵悱恻之滋味,令这少年也为之神伤。恍惚之间他更无从发现,“师姊”腹下那根毒刺,向他伸来,颤抖之际已将扎入他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