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眼中神采粲然,隐隐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炼神么……”
石之轩适时地画龙点睛道:“就像众人炼气的先天气功千门万类一样,每个人的炼神之法亦各有不同,具体取决于各人独特的心境、意志及所处的环境、地位。
炼神的微妙之处正在于无为而为,有意无意,可以说没有最高明的炼神之法,只有最适合的炼神之法。
放诸世间,炼神法门绝非仅限于道佛两门惯用的静坐冥思、入定观想以及魔门的自残苦行之法。
诸如吟诗作画、抚琴弄萧、泼墨弈棋、诵经禅唱、游山玩水、观风望月、耕地垂钓、洗衣烹饪等等各类行为,无不可成为炼神的外在表现之一。
而吾等武者最常见最爱用的炼神法门,正是与人生死决战,以生死间的大恐怖、大毅力磨砺精神意志,增益灵慧智能。”
宇文邕浑身一震,“无为而为,有意无意……这么说来,当朕沉心于治国理政之时,竟无意间亦在炼神么?”
石之轩微笑道:“若非如此,凭陛下的果决意志,又怎会莫名其妙地因区区一两件政务未能处理得尽善尽美而耿耿于怀呢?”
毕竟,皇帝作为政客的最高首脑,妥协、和稀泥等政客必备功夫可谓登峰造极,与追求完美的偏执狂根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物。
正常情况下,皇帝在处理政务时可以拖泥带水,可以模棱两可,也可以违心地睁只眼闭只眼,故作糊涂,但唯独不可能钻牛角尖。
只有当皇帝开始炼心炼神的历程,有意无意间随着本性真我的感觉为人处事,追求心境和念头的通达圆满之时,才会因为处理政务中做了某些违逆本心之事而念头淤塞,久久难以释怀。
宇文邕沉思片刻,长吁口气,畅快道:“裴卿果是良师益友,听君一席话,胜过朕闭门造车十数载!”
“陛下谬赞了……”石之轩谦逊一笑,提醒道:“该陛下落子了。”
宇文邕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落下一子,忽而道:“朕已决意,五月己丑(二十三)出师讨伐突厥,兵分五路并进。”
石之轩哈哈一笑,豪气勃发,“陛下天命在身,战则必胜!”
顿了顿,又遗憾道:“臣久闻毕玄尊者乃是突厥有史以来的最强高手,此次出征突厥正是与之一战的天赐良机……奈何臣近来功行有所突破,正需时不时入定神游,恐怕不能随陛下北上大草原了!”
宇文邕微微一顿,不仅不介意,反而开怀一笑,“看来你我君臣实是心有灵犀……其实朕本就打算留你在长安辅佐太子监国摄政,以防不测。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南朝明知我大周主力即将北征突厥,三月以来一直在往淮南边境囤积战舰兵马,搅风搅雨,不仅想要以这佯攻逼朕分兵抵御,增加我军北征突厥的难度,更可在我军与突厥糜战之时,随时转佯攻为强攻,吞下我淮北的大片土地。
朕隐约风闻陈顼近来时有犯病,未想其野心不减分毫……”
或许是吞并北齐后,北周前途一片光明,归附朝廷的高手络绎不绝,宇文邕再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过于倚重石之轩的武功,竟当真一副任命辅政大臣的派头,事无巨细的一一托付军政要务。
石之轩表面上侧耳凝听,心里忍不住轻叹:“若非明知你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命我主政朝堂之余,定会安排宇文宪也留守长安,暗中监督并制衡我,或许我还真会生出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当然,前提是我良心深处还有做忠臣走狗的觉悟!”
原本相处了这么久,石之轩对于参与谋害宇文邕还稍有不忍,但一想到由始至终宇文邕所表现出的帝王兼政客的冷血无情本质,顿时这仅存的一丝儿纠结也漠然消散。(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