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整个江南苏城都晓得,城中的最南头住了一位贵人。
他住在最静的巷子里,又居在巷子里的最深头,姑娘们常绕着路从那儿路过,总想邂逅那位玉面的贵人。
他在末冬接春的时候搬来,马夫将马鞭抽得飞快,飞驰马车压过青砖小路,抵达新府,大半奴仆马不停蹄地将整个苏城的名医找来。
当时这位贵人似是病得极重的样子,大夫们跨出府门时长松一口气出来:“死里逃生啊!”
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没动静,只有仆人出府时说可算是醒了。那时候所有人都好奇着这户新搬来的人家,特别是爱说家长里短的妇人,装作路过的样子偷听墙角,小孩子则探头在墙头上偷看。
“公子,我们不能再南下了,您的身体撑不下去的。”管家哽咽,随从跪地阻挡,婴儿啼哭,乱成一片。
病弱的公子整个人摇摇欲坠,喃喃自语:“再远点……还要再走远一点!”
“远得在我死后,连一把灰都扬不到京都去!”公子出声用尽气息,险险提不上一口气。
“公子。”所有的人都跪地挡在他的面前,佟管家担忧至极,见公子这个样子,泣下沾襟,“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
一个月后,听说他的病好了大半,佟管家同街坊们说起时比从前多了几分舒心与欣慰。后来终于有人看见了这位从不出门的贵人。
那是深巷里梨花绽开的时候,他在树下,拢冠的发带长长垂落,正衬着他竹青的衣,簌簌梨花被风吹落,落在他的肩头,活像淡墨古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怎么又皱眉了,为什么总要将双眉沉下来呢,这样温雅的相貌与沉郁寡欢的样子多不相配。
街坊们都想啊,这必定是心里藏了沉重过往。因为他总是远远地凝视着北面,那儿有什么呢?家人还是意中人?
没有人知道他姓名,只晓得他名字里有个容字,所以见面都称呼一声容公子。容公子的确是位贵人啊,来苏城的第二个月,他的故友来拜访,容公子送他出门时,说:“你定不要负了苏城百姓的期许。”
这位友人郑重回道:“我若负你的期许,便将剑送到你手里,让你亲手为民除害。”
第二日,苏城新任官员抵达,一看,可不就是昨日那位容公子的老友,容公子在人群中,说:“他会是一位好官。”
两年后,苏城已是富裕景象,夸赞这位父母官时,大人总说:“若无当今天子,哪有这天下太平,欣欣向荣的盛景。”
的确,当今天子是位明君。
有人当着容公子的面说起当今天子的丰功伟绩,他总是静静地听着却什么都不说,他又望着北方出神呢,旁边的提醒一句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再默默地收回视线。
一年,两年,三年,容公子精神面貌与当年来时已经截然不同了,都看得出他出身书香门第。他爱与学家论文章,行文言语已再不曾有伤春悲秋,他变得心境开阔起来,能将生活过得惬意清闲。
别人问起他从哪里来,他会笑弯着眼睛,提起清朗声音回答:“不会回去了,就留在这里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可第四年,容公子的府邸半夜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