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自己出席。一路听了三天的论坛,晚上去金陵饭店喝酒,明楼也是兴趣缺缺,跟着汪芙蕖见各种人,心里却盘算着为组织筹集活动资金。
这个酒会微妙得很,中日全面战争一触即发,席间的日本银行家和企业家们带着一种又谨慎又骄矜的矛盾态度对待与会的中国人,中国人的态度更加微妙,众生百态,尽在酒杯里。这种危险的平衡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忽然统一地谈起风月来。
明楼无心谈风月,他在看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西式的礼服,却是日本女人的长相。她与明楼见过的所有日本女人都不一样——不过话说回来,明楼并没有见过许多日本女人,多数都是居酒屋里的侍女或者是朋友叫来助兴的歌伎。她们统一低垂着眉目,格外恭顺的样子。这个女人却不是这样。她的站姿挺拔,同明镜这种大家闺秀的秀挺不同,她更像是站惯了军姿的样子。她的后背永远留给墙壁或者柱子。她的眼睛,又黑又沉——忽然看向了这里。
“明楼先生。”
“正是在下。”明楼微微点了点头,“您是?”
“我是三井先生的朋友。”
不愿意说名字。
“您是远道而来专程祝寿的?”
“是。”女人笑着回应,“我瞧着不像是你们这些搞经济是么?”
“搞经济的最瞧不出来了,你看那边,高矮胖瘦一概都有。”明楼端着酒杯的手向舞池里虚指一下,“只不过,如果您参加了前几天的大会,我一定会记得你,我们也不会现在才认识。”
“明先生真是会说笑。”
“搞金融的,如今说什么,都被认为是说笑呢。”明楼笑道,“到南京玩得开心么?”
“没想到一直在下雨。”
“是啊,还没出梅。”
她并不常在南京,但中文说得很好,也能理解明楼的话外之音。她或许同不少中国人打过交道,但不怎么来过南京。
“请。”明楼越过她,把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到侍者的托盘上,又端了两杯香槟,一杯分给她,她伸手接过,明楼的食指在她拇指的指肚上擦过。
握过枪的手才有这样的老茧。
“我这段时间都在,如果小姐有兴趣,我可以带您去一些有趣的地方。”明楼殷勤道,“还不会淋雨。”
“不,谢谢。您也说了,我是专程来祝寿的,明日就回去了。”
“真是太遗憾了——啊,那边还有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失陪了。”明楼笑着致歉,“祝您玩得开心,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现役的军人,一天不能耽误。纪律严明。
明楼心里对这个女人的来历已有了猜测,只是她此次前来,多半是确如她所言的祝寿,便不再多提,只愿再无缘得见。
在上海的日子,他接手了伍豪和陈云留在上海的账户,开始着手筹集活动的资金。他从明镜手上接手了几家明家的企业,慢慢地把他们转移到香港,每日里在股市中进出大量资金,丝毫不让人起疑。唯一的变数是,上头原本拟定了一个救援计划,一个在军校军官暴露了,本拟救他出来,却被杀了。明楼心中觉得十分奇怪,国民党这边对于暴露的人最近政策转变,都以劝降为主,万万不会这样草率地杀了。他问了南京那边,尾大不掉,不太了解情况,说是一个学生因私仇杀的,只是家里颇有势力,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