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丙戌,亥正一刻。
长安,万年县,晋昌坊,许宅。
“穆相公?”陆兴闻言一惊,确认道:“您说得可是广平穆庆臣?”
张翊均和李商隐面面相觑了片刻,他们这几日光忙着在长安城内跑来跑去了,一直以为宰相仍为李宗闵、牛思黯两人,还未曾听说过这一位。
王晏灼发现自己终于知道得比张翊均多了,马上将穆庆臣新近拜相一事向两人约略一说。
张翊均了解了朝堂的变故后,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与在西川时不同,他近来光顾着查案,全然忽略了朝堂中的微妙变化,不知这短短几日他还错过了什么重要讯息。
许是由于先前的刺激过大,许康佐精神还有些不稳定,一时没理会这个问题,老人望着刺客的尸身,自顾自地摇着头道:“老身与杨谏议相识多年,同朝为官,却不想……彼竟会行此等不仁不义之事啊!”
陆兴大惊,有些不可思议地追问道:“许学士莫不是说,这些贼人乃是杨虞卿杨谏议所遣?!”
张翊均点头予以了确认,在许康佐跟前缓缓盘腿而坐。他紧盯着老翰林浑浊的双眼,声音伴着冬夜的丝丝阴冷道:“他们是来杀人灭口的,是不是?许学士?”
此言一出,许康佐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忽而似又被注入了恐惧,放大的瞳孔亦再次交汇,交汇在张翊均的眉眼上……
“足下如何……”
“我不单知道这群人是来杀许学士灭口的,更知道是为什么……”张翊均注意到许康佐的反应,微微一笑,此人也太好对付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许康佐本身就因为方才的惊吓弄得心理素质极为脆弱,一听此言,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才的险境,身子不禁再次抖了起来。
张翊均知道到火候了,便抛出最后的言语陌刀:“因而……为了许学士自身的安全,还望尊驾能诚言相告,尊驾所说对不住穆相公,以及杨谏议遣人灭口,究竟言下何意?”
许康佐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是老身投机取巧……却不料,泄露天机,妄图与虎谋皮……”
“什么天机?快说!”王晏灼听得不耐烦,这个老头说话慢吞吞、文绉绉的,总是得人催促着才能接着往下讲。
许康佐又看了围着他的四个人,用最轻的语调,说出了令在场四人全部瞠目的话:“……穆相公奉圣人密诏,欲诛除郑注。而老身,则为私心所蛊,将此事……”许康佐顿了顿,惭愧地低下头去,“将此事告于了杨谏议……”
许康佐言讫,张翊均瞬间感觉整间屋宅内的温度都降下去了几分。
整座屋内陷入沉默不知多久,所有人都似在再三确认自己并未听错。
王晏灼惊道:“这、这、郑注,可是卖官鬻爵的那个郑门人?”他下意识地探向腰间,想嚼几片薄荷叶压压惊,但发现布囊里已然空了。
“许学士,您、您此言当真?”陆兴咽了口唾沫,一句话差点没说完整。
“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李商隐强作镇定地问道。
“是王璠……”
“王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