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丙戌,亥正。
长安,万年县,晋昌坊,许宅。
先前几度闪过张翊均脑海的词语,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不留后患……
张翊均立刻明白了过来,方才那第二人投掷的短刀为何会偏差出那般之多,恐怕是见同伴已死,又无把握同时击败两名敌人,便直接瞄准的风铃!分明就是为了向此间私邸内的其余鬼兵示警!
张翊均视线匆匆一扫,屋外至少有十数人,将屋宅三面围得水泄不通,不过看不真切,具体人数可能还会更多。张翊均迅速俯身,一口气将许康佐附近的几盏灯芯吹灭,使得整间平层彻底遁入黑暗中,唯有屋外的火把光亮透入。
张翊均再一次将手掌按向腰间横刀,时刻做好拔刀的准备,双目凝在投射在竹纸窗的黑影之上。这些黑影从四面八方渐次迫近,但动作较为缓慢,显然由于张翊均吹灭了火烛,使得屋宅内部对于他们而言虚实不明,因而也不清楚张翊均这边究竟人数几何——毕竟将他们两名同伴一齐解决掉,人数应当不少才对。
但距离他们发现里边只有两人而已,只是时间问题……
张翊均脑中快速思考着对侧,他忽而耸了耸鼻尖,不知从何处腾起一股子尿骚气。回头一看,没想到许康佐一见屋外的人影瞳瞳,知道是来杀自己的,瘫坐于地不说,竟还被这危局吓得小便失禁了……
许康佐额头凝满了冷汗,身上袍服早已干了又湿,像是救命稻草般拽着王晏灼的衣角,口中惊惶失措道:“王、王家公子,这、这可怎么办啊?!”
王晏灼一脸厌恶地望着他,扯回衣角,转而再次环视了一番屋宅外的光景。他虽识刀法剑术,但若要他同这么多像方才两名刺客一般全副武装的甲士交手,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肯定活不过今晚。
王晏灼也急了,他只是因好奇来帮忙的,一时的心血来潮,从没想到会摊上这等危局。他可不想把命给搭上,还是死在许康佐此獠的家里……
想到此,王晏灼忙向张翊均提议道:“张兄,他们人太多了,要不就扔下这老家伙,咱们或许还能杀出重围!”
张翊均却紧抿双唇,剑眉拧蹙地环望着四周,似在思考对策,又似在静候着什么,不发一言。
许康佐听到这话却恐惧到无以复加,又一次把着王晏灼的衣角,几乎跪在地上央求道:“王、王家公子,万望你不计前嫌,莫要丢下老身!”
“去你的……”王晏灼彻底恼了,他一脚踹开许康佐,怒吼道:“给老子闭嘴!要不是为了救你,老子都他妈要死在这儿了!”
这时,屋宅外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尖锐莺鸣,声音凄厉划破夜空。
“夜莺?”
王晏灼还在疑惑,这冬天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夜莺?
再看张翊均方才始终紧绷的脸颊,此刻却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般久违的浅笑,他从容回首,对王晏灼高声嚷道:“快趴下!”
王晏灼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张翊均何意。
这瞬息的工夫,张翊均已迅速朝王晏灼扑过去,将王晏灼直接按倒在地。尔后一把掀翻许康佐跟前的梨花木几,同时拽着许康佐的衣袍,将瘫软的老翰林一并扯过来,这样梨花木几恰好挡在他们三人身前。
王晏灼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在下一弹指,方才重归沉寂的许府宅院竟陡然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嗡嗡”声。
前日刚狩猎归来的王晏灼立时意识到,这是弩箭离弦的声音!
屋宅外至少数十柄弩机同时发射,不少弩箭呼啸着射穿了窗纸,有的钉入他们身后的宽大红木屏风上,有的则直挺挺地插在挡在他们三人身前的梨花木几上,此刻的木几,恰恰完美承担了盾牌的角色……一时间,这座平层屋宅外充斥着金属揳入肉体的沉闷声以及人的惨叫声。
王晏灼这才顿悟,若非张翊均反应迅速,恐怕此刻他们定已被射成了筛子。倒是这些半路杀出来的救兵,竟是谁人?
许康佐突然颤抖着道:“可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许学士中箭了?!”张翊均一听马上惊问,他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许康佐却心疼地大叫,回答令张翊均大跌眼镜:“快叫他们别射了,这可是岭南黄檀!顺漳水运过来的!可心疼死我了!”
王晏灼气得狠狠骂了句:“你他妈的。”说完便推了许康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