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请客。”张翊均说着,便向北一扬指。
张翊均是长安县人,他对宣阳坊这边其实不太熟悉,但依照经验,城郭诸坊靠近东西两市处,总会遍布有密密麻麻的餐摊,现在午时刚过,正是东市热闹的光景,只要随着人流走,定不会错。两人翻身上马,沿着宽街往北曲缓缓骑行。
张翊均和李商隐在沿坊墙处寻得了一家汤饼餐铺,此间店面不大,但毕竟守着北曲坊门,吃完了便可直接出坊,位置甚是便当。二人在餐铺外的一张木餐几前后就坐,各要了碗素汤饼,一碟火炙羊肉,还有一小盅虾蟆陵的郎官清。
汤饼讲求汤汁浓郁,面皮筋道。看来张翊均随便挑的这家口味不坏,两人闷头吃了大半晌,李商隐才想起来开口问道:“翊均兄……”
“嗯?”
“彼时陆县令在,义山也不便相问,不过何俅那厮招供只招了那些?”
自从与张翊均相识这数日以来,李商隐已经摸清了他对外人说一藏十的性子,因而特意等到这个时候才问起。
张翊均将自己面前的小铜爵斟满,抿了一小口,言简意赅地轻声道:“何俅是鬼兵乱党一员……”
“果然……”李商隐不禁深吸一口气:“义山当时就有此感觉。”
“不过,他虽自为鬼兵乱党一员,却只是宇文鼎的一条狗,是个边缘人物,其对鬼兵所谋之事一无所知……”张翊均言罢撇撇嘴,不知是因酒不好,还是因此消息的不够有用。他将铜爵缓缓放下,轻捏下巴接着道:“那死囚的被害,是宇文鼎所授意。”
“御史大夫宇文鼎指使的何俅?”
张翊均点点头:“……彼时清凤阁出事,宇文鼎中途将真凶换人,另将一人塞给万年县。由于死囚行刑前会有最后一次案情核实,名为对审。以陆县令的性格,必然会对此死囚调包一事有所察觉。因此宇文鼎于前日深夜,密令县尉何俅于昨夜将其毒杀,进而伪造成上吊自尽的样子……”
张翊均又将宇文鼎手持天子手诏一事向李商隐约略一讲,李商隐听得心惊肉跳:“那……难道幕后黑手是宇文鼎?”
“不尽然……”
这个想法张翊均不是没有过,但如此疑点会只多不少。况且,宇文鼎不过只是御史大夫,他不信一个正三品官能有此等势力,足以调动如此庞大的组织。再说,那个柏夔可不好控制,仅凭宇文鼎,怕是很难做到吧……
他现在还不敢亦不能妄下结论,如若思路误入歧途,后果不堪设想。
李商隐这下彻底懵了,他本以为宇文鼎的现形可以让案情拨云见日,但这天子手诏一事却又让整件事蒙上了一层薄纱,仿佛让他们与真相又若即若离了起来。
“不过我们眼下可以确定的是,”张翊均伸出食指,边整理思路,边在木几上划拉着:“那名死囚与同日被杀的二人,实际上皆是——曾是——鬼兵一员,三人曾同属振武军玄戈营,笃信祆教,后调入神策军。”
“……三人同日被害,极有可能是因泄密,而被乱党遣人暗杀以灭口。”
李商隐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颔首道:“那如此说来,宇文鼎也是乱党一员?”
“极有可能……或者说至少极为可疑,显然其所作所为同鬼兵一事联系不可谓不紧密。”
“可是……”李商隐不解道:“鬼兵乃是乱党,宇文鼎却又手持天子密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岂不自相矛盾?”
李商隐这句话似乎拨动了张翊均脑中的一根弦,让他容色僵有一瞬。张翊均只觉脑后陡然冒出一阵鸡皮疙瘩,莫非宇文鼎只是假借天子手诏,暗行不轨之事?其一切行动,皆出自己意?
甚至……
是乱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