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轮明月满如玉轮,月光如水,漫进窗里来,漫进地面上,又漫过花谣的脚踝,将她整个人和她的断琴一起浸进去。
花谣仰起头,任月光打在脸上,像是希冀这没有温度的月光能带给她温暖,她的眼光叹息般凝视着夜空中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方,一白衣公子静静地立在林中,他腰间配着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数条纤毫毕现的金龙缠绕在剑鞘上,月光一泻如银,笼在他身上,他忽然回过头来,若是此刻有任何人见到他,心中只会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冰冷。
他的美貌锋利得像一把刀,可以将所有爱慕他的人划伤;他的气质冷得像一块冰,又让不爱他的人不敢靠近。
月光之下,忽然传来了琴音。
白衣公子静静地听着,直到一缕琴音完全断绝,“铮”的一声,显是那人的琴弦断了。
他忽然心中一动。
那弹琴之人是谁?她的琴音,为何会如何凄婉?
如此琴音,裂石可矣,但太过悲了,恐怕那弹琴之人会慧极而伤,难以长久。
微风吹着白衣公子的衣衫微微而动,他心中忽然想道:若是有一天遇上这弹琴的人,一定要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她弹一些快活的曲子,想必会好听得很。
花谣所歌过悲,笔者不敢妄改,现将歌词记录如下: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他们不知道的是,将来他们再次重逢之时,一场武林浩劫也在悄悄酝酿。
话说花思酒和夏醉生拜别花谣之后,踏上了寻找自己的小楼之旅。
无愿村中东、南两边地势平坦,土壤肥沃,小楼建得也多,北边次之,西边又次之。西边尽是不毛之地,多无人烟,小楼更是凤毛麟角,且多建在险峻之处,因此很少有人来。
但思酒、醉生二人偏偏反众人之道行之,一路向西而行,决心要找到一座没有主人的小楼,哪怕有万分凶险,他二人也相信自己可以克服。
二人一路低调行事,偶尔有几个小喽啰找上门来,花思酒随便就将他们打发了。
这天二人又走了很远的路,骄阳似火,火辣辣地烤着地面,若是在烤裂的地面上抹点辣椒,怕是能直接掰一块下来送进嘴中:那滋味恐怕和烤地瓜也差不了多少。
花思酒汗透重衫,只觉地面如蒸笼一般,而他和醉生就是两只肉包子,热气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冒出,喷在他俩脸上,他只觉吸一口进去,是热气,吐出来时,那热气比吸进去时还要热些,而他又不得不把这吐出来的热气再吸进去,如此周而复始,真是热上加热,昏上加昏。
花思酒热昏了头,心思也变得飘飘渺渺,不知想到了哪里:若是我和醉儿都是肉包子,那么再烤一会儿,恐怕就要熟了,也不知我们俩谁更好吃些。醉儿是女儿家,骨骼纤细,肌肤娇嫩,应当比我好吃些——不过我也不差,洗墨总羡慕我的皮肤,说我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也不知是他见的男人太少,还是他在奉承我——
正浑浑噩噩地想着,醉生忽然摇了他一下,只听她欣喜的声音道:“思酒哥哥,我们找到小楼了!”
醉生所说的那小楼,也不知是否还能称之为楼,它院子的围墙烧得焦黑,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墙皮处处剥落,连围都围不住了,随便一只花点小狗,就能从墙上翻进去,那墙已没有了丝毫防卫的作用,似乎之所以摇摇欲坠地塌在那里,只是因为早已没有主人管它了而已。
它的大门颤巍巍地挂着,好像一推便会化为碎末。
那小楼破破烂烂,瓦片残缺,墙体烧得漆黑,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砖块来,不时有砂石从屋顶滑落下来,上面悬挂的匾额字已融化,根本无从分辨。
醉生却欣喜地道:“思酒哥哥,你知道我们发现的这座小楼,有多破败么。它的墙体都露了出来,定是被大火烧过,谁要是住在这座小楼,一定会嫌弃得住不下去——”
花思酒明白了醉生的意思,微笑道:“但我们却不会嫌弃——若是它被火烧过,八成还没有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