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撤退,比冲锋陷阵还要难上三分。
宋军接到官家战略转移的消息后,几位主将,不约而同的先发起亡命冲锋。
这个道理,有个浅显的比方,如平时被凶悍的二哈盯住了,你会怎么办?调头就跑显然只会更激发其凶性,这时一般只有两个方案,一是步步后退,慢慢拉开距离,二是顺手抄起棍子先张牙舞爪的恐吓一通,然后你才有机会从容离开。
秦军就是那只狩猎的猎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攻我守,敌撤我跟,万分不要脸的使着“缠”字决,而且还是死缠活赖。
战事稍歇,立马就有举着铁皮筒的王八蛋爬上高高的望车开始喊话,讲的也不是什么家国大道理,就在吃穿收入上动脑筋,晒饷银,晒吃食,晒棉服,各种顺口溜张口就来,一句话总结:投降有前途,不想当兵还有工上,秦境到处都有经济开发区,老婆孩子热炕头,美死你。
这样的喊话,其实好几天前就有了,甚至还有绑在巨弩矢上的传单,极尽描绘之能事,诱着宋军反水,虽说有军纪控着,法刀镇着,真闹事或是偷跑出去投降者,就没几人,但戾气这东西,还是在士卒们心里种下了。
凭啥,一样吃兵粮,人家餐餐见肉,俺们啃咸菜梆子,人家穿新式保暖棉衣,西北风吹着还淌汗,俺们却在阳光下冻的颤抖。
凭啥!
就这两字一问,害的不少领军将校都不敢吃肉,跟着大头兵在一个锅里搅食。
撤退前的总攻,开始还像模像样,在回乡渴望催发的精神振奋下,再强悍的秦军也不得不先暂避锋芒,赵文亮部甚至被逼退回了大营,靠着木墙与壕沟等防御工事才勉强守住阵脚。
然而,到了中午,这股气就泄了,肚子饿了,可后军忙着撤营,哪有时间准备午饭,运气好的分到两块硬的如石头般的干饼,运气一般的,还能抓一把麦子生嚼一嚼,运气差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而秦军阵中,却飘出了肉香,烧肉也就罢了,偏偏各种香料不要钱似的洒下去,偏偏吹的又是西北风,宋军都在东南面的下风口,那诱人的香味儿,往鼻孔里一钻,这肚子就更饿了,心头的戾气更大了。
韩重赟一看不好,传令三军,加速后撤,其部急匆匆的退到咸阳城外,已是下午申时三刻,一个噩耗又如当头一棒砸来:
敌军控住了西渭桥,中渭桥头正在奋力拼杀。
王全斌虽然因着前次战败官职被撸,但那只是一种官方资态,其在军中的威望与能力还是比韩重赟高出一大截,见韩重赟有些懵了,当下轻拍其肩,沉声道:“你率部夺桥,这里某来殿后,待其余诸部退后,再大举过河。”
韩重赟这才醒过神来,手一挥,率本部精锐直冲中渭桥。
其时,飞架渭水的共有三座大桥,分别是西渭、中渭、东渭三桥,其中,西渭桥直通咸阳,是长安到咸阳最近的桥,又叫咸阳桥,当年李世民与突厥的城下之盟便在这里进行。
如今这桥被南岸的秦军所占,那么下游十里处的中渭桥就是最重要的生命线,因为东渭桥还在下游,却是要淌过泾水才能到。
中渭桥万万不能有失。
老远就能听到河对岸的喊杀声,只是旌旗漫卷尘土飞扬,情况具体却是看不分明,韩重赟急的嗓子冒烟,匆匆赶到桥头,见桥上挤满了己军,不由大怒,拨刀怒喝:“冲……冲过去……此桥事关十万袍泽之性命,诸君奋勇……”
喊完话,又下令:“刀斧手押阵,一步一前,刀下不留情。”
“诺。”
中渭桥,是一座廊桥,桥广六丈,南北三百八十步,共计六十八间,七百五十柱,一百二十二梁,是记入史书的著名土木工程,是关中百姓的骄傲。
这样的一座桥,哪怕对胜利再渴望,秦军也不敢掷出火药罐,兼之桥临河畔,乃是齐头路,马兵不能任意纵横,甲寅与李儋珪偏偏又全是马兵,十分武勇只能使出六分力来,这仗打的好不憋屈。
韩重赟亲自押阵指挥,在百十个刀斧手的威逼下,桥上的宋军呐喊着前冲,这一冲,却是成功的夺回两道掩墙弩壕。
甲寅心中窝火万分,却不得不接受马力已疲的事实,与李儋珪略作商议,后退两箭之地,歇马。
早有斥候飞报长安城中,李继勋抚刀狞笑:“老子在这城中,尔等当某是空气,呸,儿郎们,让逆秦的王八蛋们看看我大宋禁军的血勇,跟某出城,杀……”
“杀……”
城中只有三千兵马,甲寅是知道的,还真没把这三千兵马放在心上,要知道,他与李儋珪合兵一起,接近五千骑,就是一万步兵也无惧,但没想到,李继勋眼光够毒,时间掐的够准,这里在歇马,那边城门开了,二千甲士汹涌而出。
恰此时,韩重赟也过了桥,遥遥望见长安方向有征尘起,立马知道城中守兵出动了,当下扬刀怒吼:“兄弟们,长安袍泽来援了,再努一把劲,把这生命线彻底打通……”
两路夹击,又兼马疲,秦军只能先撤,眼睁睁的看着敌人两部胜利会师,迅速结阵以卫,甲寅急的如热窝上的蚂蚁,用屁股想都知道,此桥一通,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