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穆雄叹道:“天元正宗声隆天下,黄天贼起时,兰泽王便派人四处求救,也不知有无仙长肯下山扶持我国。道长既是太乙门下,神通了得,何不随我入城晋见兰泽王,一来扶持危城,可以伸道于天下,二来一展所学求取富贵,亦是事所应当。”
楚煌故作迟疑道:“我和兰泽王素未谋面,只恐他见我年轻,不肯重用。”
“道长不必疑虑,此事包在穆某身上,道长若能送我入城,我必在兰泽王面前一力举荐,‘年无少长,达道为先’。以道长的神通,我王必以国师相待。”穆雄拍着胸口说道。
“既是如此,我便去见见兰泽王也好。”楚煌笑笑。
穆雄反复担保请他不必顾虑。楚煌知他能被兰泽王派出送信,定然是兰修儒极信任的人,此人被黄天贼攻杀,举剑自刎,也颇有气节,应该靠得住。当下使挟起穆雄,施展神行术,不过数息之功,便落入临安城中。
穆雄对城中道路甚是熟悉,他身负使命,不敢耽搁,急忙引着楚煌直奔王府而去。
……
自明末遭后金之乱,国家卑礼制而重权术,肇元公鼎革,适值泰西勃兴,公卿上下莫不以西学相尚,更无人计及先王之道,百家之言。故言礼即以为繁文缛节,或者存天理、灭人欲之类,掩耳厌闻,惟一言礼仪之邦则沾沾自喜,我人思想之矛盾往往类此。
自周公制礼,于公室城墙莫不有制度,以别上下,以定名份,然后可以防侵夺,安百姓,干名犯义者人人得而诛之矣,故兴周八百年方灭于秦,亦礼崩乐坏之渐也,而礼固深中于人心矣。
繁文缛节,人人知厌矣,而婚丧嫁娶,安之而不可废。郡县之制,相习数千年,名虽有州、路、道、省,其实一也,所谓因地制宜,行政之便,何莫不然。古有聚一村之众,自以为皇帝,设丞相、将军宅人皆笑之,今则公衙无制,动为一邦之首,岂不闻水浒传中诗: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当此之时,尚能望公子王孙察农夫之情耶?
故国家之礼,所以防侵夺也,私家之礼,所以淳风俗也。礼宅在国为精神,在人为人情,故老子精于礼而薄礼,非薄礼也,薄其徒饰虚文而不中人情而已。其论则曰小国寡民,小国寡民非人情耶?礼记曰:临丧而泣。临丧而泣非人情耶?
繁文缛节,有不可弃宅所以彰郑重也,譬如:敬天祭祖,婚丧嫁娶,其余也不过合于人情而已。古云:‘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是让其知耻伏罪,‘礼不下庶人’,乃所以防官僚之侵夺也。庶民则无可侵夺,又要礼何为?故有浮言讹议,以礼为迂文不便,皆所以诓惑黎民,以便其侵夺而已。
县不可凌郡,郡不可凌州,岂非势之当然,惟其各安于分,方有一国之行政。古之官僚多言爱民如子,肇元公兴革,乃颇言为民之仆,岂不闻狐狸赞乌鸦之歌喉,实为其吻间之肉耳,百姓不自察其何以爱之如子,为尔之仆,亦何如乌鸦之不自知其歌喉之动听否也。非分之心一启,反受无穷之欺骗,乌鸦方沾沾自喜,不知吻间之肉已为狐狸叼去矣。贪虚名而亡实利,耳食为心,岂非惑上加惑哉?
……
大景鼎革,以黑水国、青雷国、雪山国、金风国、赤火国、兰泽国为六郡国,皆不掌兵。而以威东侯、镇南侯、平西侯、定北侯驻节四方,为六国御外。
故而,黄天贼一起,兰泽国几乎土崩瓦解,陵安虽有坚城深池,却不能守,兰泽王惟带卫军逃到亢州,改名为临安。
这王府便是当年亢州的州衙,却修的气派非常,富比王侯。其实中夏州州如此,郡郡争效,这也是等闲之事。
穆雄刚要上前请人通报,却听的健马嘶聿,烟尘飞扬,一骠兵马转入街道,也不缓辔徐行,惊的街上百姓慌乱躲避,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人侧目。
楚煌扭头看去,为首是一个戎装青年,头戴压云冠,身穿烂银甲,大红袍,腰系玉束带,面白无须,鹰鼻薄唇,双目阴鸷。他似乎对百姓惊慌闪避早就视作当然,唇角微微冷笑,眼睛都不稍斜一下。
“此人是谁?如此飞扬跋扈。”楚煌眉尖轻挑。
穆雄苦笑道:“他便是丞相裴无寂之子裴阳秋,现为卫军都尉,裴氏父子如今炙手可热,咱们还让他一让,呆会儿再入府通报吧。”说罢拽着楚煌胳臂,躲开正门,闪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