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一一小心调进了注水的杯子。他的神情专注,露出的半张脸上只看得到眼睛,睫毛簇簇立在深深的双眼皮上,因着皮肤的紧绷而有些微的颤抖。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年轻人的眼睛都是这样的黑白分明,因为不曾见过,所以觉得分外心惊,黑的就如同乌玉般温润,白的就如同羊脂玉般纯净,黑与白界限分明,却又相应相称,不同于爹爹常年藏着血丝的双眼,也不同于南宫律有着少少鸽子灰的瞳仁。认真时,眼的中心会凝起一个光点,随着眼中事物的光泽一闪一闪,呃,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羽山亦,非常迷人。
我自顾品鉴着他外貌的同时,他手中正拈了一枚长约两寸的银针依次在茶杯中轻轻搅动。
良久,他扯下面巾,吁了口气道:“至少,这里边没有一样是有毒的。”
“可也不知道哪个才是解药。”我接道。
我们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中已有默契。虽然是笨办法,但眼下既能整治仇人,又能试药,效率差些也认了。
羽山亦出身江湖上有名的世家,随身不可能不带些防身害人的药物,其中有一味便是此刻我们给蓝音喂食的无意散。吃了此药,他纵有江海般滔滔内力,却是一分也使不出的。又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寻思着他把那软骨散消化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开始之前确认过的计划,随便挑了一个纸包,将其中粉末给蓝音服下。
没错,我们就是要用蓝音实验,虽然先前心下多少有些不忍,但在羽山亦的游说下,又想着左右也不致伤他性命,终还是同意了。为了充分挥出药效,我们将纸包编了号,一日服一种,眼下服的便是一号。
没待多久,蓝音的脖子便泛起了潮红,一路延伸到被褥之下,喘息也越来越重。他好像很难受,不停地扭动着,一会被子便被整个的踢开了,露出他结实的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渗出了点点晶亮的汗珠。我看得心中忐忑,正想伸手摸摸他额头,却被羽山亦一把给拦住了。
“看他症状,这个,似乎是媚药。”羽山亦一指我还拿在手中的药包,尴尬道。
手心滑腻的牛皮纸突然灼烫起来,我赶紧甩开那药包,红着脸低头取出绢子狠狠擦了擦手,继而嗫嚅:“这蓝音小小年纪,却不安什么好心眼,居然带着这东西。”
不等羽山亦再答话,床榻那边倒先传来了难耐的呻吟之声。我顿觉窘迫难当,眼睛却是再也不敢看过去。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觉得舌头有些打结,怎么就好死不死地先挑中这药了呢?
看着我这幅样子,羽山亦反而笑了,轻咳了声,语气中有遮掩不住的快意:“这小子不小了,是也该尝尝滋味。”
这时,突然“噗通”一声,惊得我几乎跳起来,定睛一看却是蓝音从床上滚了下来,他此时满身汗水,在地上打着滚,漂亮有力的身子上一道一道的黑印子,边滚还边撕扯着自己下身已经不能称之为裤子的,呃,那个破布片子。因为动作剧烈,难免撞上了哪里的边边角角,于是,的呻吟中也不时夹杂着几声吃痛的吸气声。即使看不清,我也不难想象他那张清秀的小脸上表情该多么痛苦。
“羽山亦,快,想办法帮帮他。”我匆匆说完,便逃也似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害人就是这样心虚的么?我摸着胸口,一颗心扑通扑通在手心底下跳得厉害,眼前飘着的全是蓝音流着汗的小麦色身子,动作间汗珠沿着肌肉的线条缓缓流下来……我赶紧闭上眼睛,却也不济事,只是画面略略上移,更清楚些的,我才知道,那不是蓝音,是南宫澈。
多少个夜晚里,我们相拥而眠,他的手臂,胸膛,肩背,我都再熟悉不过……想到这些,我的皮肤开始在衣料的摩擦下有些隐隐地紧,心底好像燃起了一簇小火苗,烧得我有点口干。伸出了一点舌头尖儿舔了舔嘴唇,我张开眼睛,走到桌子边上倒了杯冷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才觉得周身凉了下来。
又倒了一杯,慢慢坐下来,深呼吸。
脑中方一清醒,又立刻被愁绪笼住。这样一日一日地试药下去,最少须得六天。照眼下的情景来看,实在算不得短。再……方才这一闹,我也实在没了继续拿蓝音试药的心思。对一个志性刚强的男子而言,在人前呈现那般的难堪之态想已是极大的凌辱,此番除却恩怨相抵,我心中尚存一丝愧疚之心。左右他吃了不少分量的无意散,再加上之前伤重,应该不会再轻易追上我们,不如就将他留在此处吧。
如此思定,便想着一会儿跟羽山亦说了,好早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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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朋友小干的《七日之痒》,虽然文笔很任性随意,但是当初只看了这书名就觉得颇有禅机,哈哈
书号:1085878
简介:流幕国楚衣织公主与宰相之子林隐安大婚,十里红装,人人称羡,遂成一段佳话。
常言道七年之痒,可是不过短短七日,两人竟争先向女皇提出:要!离!婚!
女方嫌弃男方太过自恋,竟抱着镜子睡觉……
男方嫌弃女方太过邋遢,已然是个垃圾制造器……
然而看似乱七八糟的婚姻背后到底有怎么样的阴谋,多年前的政变留下什么后遗症?
心之所痒,痒不过七日。
痒至深处,刻骨成伤痛。
——到最后,谁又真正了解过谁?
第四十九章 马蹄香
周日了,这周的精华只出去一个……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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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前似是有人环佩叮当地走了过去,又一会,我的门就被敲响了。我起身去开了门,羽山亦飞快地闪身进来,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似松了口气般说道:“方才我想起,你喂蓝音那药时面容紧张得很,还怕你一个气息不稳,也吸了一星半点的进去。现在看,倒是我多虑了。”
忆起方才确实有些绮思,我干干一笑说了句:“谢谢惦念了。”随后便赶紧转移话题,将我之前所想,细细与他说了。
听罢,羽山亦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天下之大,这玲珑煞的毒虽刁钻,却也不是无人能解。我们主动去找,总比坐在这里耗着要强。”
一拍即合,当下便决定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跨出门槛,扭头看了看邻间紧闭的房门,我颇有些不自在。
“蓝音他……没问题吧?”
“放心好了。”
“你也没什么行李落在房里么?”
“贵重的都在身上,几件衣物就留给他好了。”
“嗯。”
再无他话,下楼退了我那间房,并给老板留够了蓝音的房钱,便重新坐上了马车,只是这次换了羽山亦亲自驾车。一路朝南而去,快到城门处时,路经一弯碧绿清澈的细细溪流,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现对面正是那晚的花街。只是现下的这个角度里看过去,却只得见白昼中的青瓦白墙,全无一丝风尘气。
不晓得世间万物是不是都如此般,只要略换个角度,就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暗暗叹气间,马车已出了城。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将马车里多余的东西分几批低价变卖给了沿途的村子。走运的是,居然还遇上了一个牧场,当下便将马车也卖了,与那牧场主换了两匹脚力好的骏马。
“你……会骑马么?”我摸了摸其中一匹马脖子上枣红色的鬃毛,漫不经心地问道。那马儿似是十分享受我的抚摸,一径低了脑袋来蹭我的手背,口中出欢快的低嘶。
我也被它感染了,嘴角不由漾起了一个微笑。说起来,还是前些年有一次哥哥向我炫耀说驯服了一匹宝马,我才起了兴趣,缠着爹爹准我学骑马的。之初几日,倒也学得勤奋,只是渐渐骑熟了,就不再满足于只在家里那个小小的跑马场里兜兜圈子。偏偏爹爹无论如何都不准我骑马出府,生了几天闷气,后来也就不怎么再骑了。此时想到终于能痛快纵马狂奔,心中雀跃得很,只是——我眼风凉凉掠过羽山亦,银灰色的披风鼓满了风,拢住他高高瘦瘦的身子,我心里有些怀疑,他行么?
“我的骑术,尚可。”羽山亦轻咳了声,拉过另外一匹黑色的马道。
“好极。”我略一颔,闪电般翻身上马,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那马儿便昂嘶了一声,箭一般地射了出去。牧场外头是一条笔直的林间小道,并没有岔路,也就无须担心走错,我只将身子伏低,听着风与落叶交错的声音在耳边呼啸,虽然心中也有些淡淡的恐慌,却无法匹敌自由驰骋所带来的快感。然后,一片黑云载着一抹银光刷地一下越过了我,奔跑进暮色中的树林中。我扬起嘴角,腿上再一用力,朝羽山亦追过去。
马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只出沉闷的响声,林中景色快速后退,头顶不时飘下被奔跑的气流带落的金黄叶子,如雨般隔起我的视线里前方黑白辉映的身影。巨大的夕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的边上,透过林木树杈漏出点点的金光,疾风将我的髻吹散了,头胡乱地飞舞着,眼角余光瞟见,连丝亦染上了一抹金色。不由放松了胸怀格格地笑起来,这样的欢弛,几乎让我忘记了是在逃命。
直到那道夕阳渐渐没入了树林之后,只余满天红霞烧着天空,我们却仍在这片林子中。此时,策马狂奔的快意已被天黑前找不到地方投宿的担心冲淡了许多。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而前方的棕色林子却似看不到尽头般,羽山亦勒了勒缰绳,转头道:“今晚怕是要在这露宿一晚了。”
我回身望了望,暮色已将树林一刻前还散着的柔泽光华尽掩了去,只留枝杈斜影在昏暗中阴阴沉沉地晃动,连白日里暖暖的风此刻吹在身上也是凉飕飕的。我开始想念我有着厚厚帘子柔软坐垫的马车,这时一阵小风卷着枯叶吹过来,我打了个冷战,提议道:“此处落叶厚重,不甚方便吧?不如我们连夜赶路,到了下一个城镇再好生歇歇。”
羽山亦点点头,道:“也好。”正待继续打马前行,他突然一顿,隔空朝我抛过来一样东西。我连忙伸手接住,展开一看,是一根两股绞成的红色丝绳。我略一错愕,转瞬想到簪方才已是不知掉落何处了,这绳子刚好用来绑头,遂一边将丝绳绕到脑后松松系了,一边笑道:“多谢。”
语毕,又是一阵沉默的狂奔。
夜色中,如果有人刚好经过,就会看到两骑人马风一般地卷过,只留马蹄踏处黄叶翻飞。只是,这么安静的林子,这么黑的夜,除了头顶偶尔飞过的鸟雀,哪里还会有什么人经过?我心里胡思乱想了一会,紧了紧手上缰绳,盼着能赶紧出去。座下马儿如懂我心意般,长嘶一声,也越地撒开了蹄子。
就这么赶了一夜的路,待终于出了树林,到得一片空地,启明星正在东方。
晨露沾湿了头和衣裳,似乎比夜里还要冷些。羽山亦拂了拂额上的水珠,右手一指前方不远处一座雾蒙蒙的城门:“那便是龙应城了,算得京城临近的第一座大城。”
心中蓦然生出些光亮,我赶紧将身上的披风裹了裹紧,正要过去,却听羽山亦继续道:“离天亮开城门,还有个把时辰,不如先就地歇一下。”说罢,先下了马。
我揪了揪头,只好也压制下想吃饭想洗澡想睡觉的强烈愿望,下马与他并肩坐到一棵老槐树下,放马儿们在附近吃草。
离开马背好一会了,才觉得大腿内侧疼得厉害,如同被火烧了般,火辣辣的。一时忍不住,“丝”地吸了口气。
“怎么了?”羽山亦问。
我咬咬牙,正要说话,突然耳朵一动,肃声道:“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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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他来了(元宵哈皮!)
“嗯?”
感觉到羽山亦绷紧了身子,我又道:“我方才听见有衣袂划空的声音,不晓得是不是蓝音。”
羽山亦沉思了只一瞬,突然拉我起身,朝马儿走去。我的腿却已然伸也伸不直了,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歪倒在地上。抬头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我艰难地扯了个笑道:“可能是骑马太久,腿有些麻了。”
羽山亦目色略沉了一沉,一把捞起我大步朝他的坐骑走去,我正自诧异他居然有这把子力气,却听见呼呼的风声中他低声说——
“不是蓝音。”
说着就将我扔上了马背,自己紧跟着一跃而上,隔着我一牵缰绳,低喝一声“驾”,黑色的马儿便跑了出去,我那匹枣红色的约是听着这边动静,也得得地跟着跑起来。
我正不明就里,突然,先前的破空之声又响起来,而且越见清晰,只是一声与一声又不大一样,似是远近不一。照这般看,来并非独身一人,确实不是蓝音。
羽山亦的披风已完全向后飞去,风帽也歪在了一边,几根没束好的银色丝掉进我脖子里,有些凉凉的。我悄然看了看他凝重的侧脸,心里却意外的镇定。我心里有一个无法解释的直觉,似乎……那追着我们而来的人,并非敌对……
虽然这么想着,理智上却容不得半刻迟疑。于是,我将身子压低,尽量趴在马脖子上,以保证羽山亦有足够的视线范围。
马蹄翻飞间,已是离城门不远了。这一会,天边已经大亮,甚至可以隐约瞧见城楼上换岗的士兵。同时,太阳也慢慢地爬了出来,露出一线灿光。耳边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一道,只剩略远些的一个。我有些狐疑地朝后看了去,却见我枣红色的马儿载着一个紫衣人蹄声沉沉地追上来。心里一惊,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羽山亦显然是也看到了,一只手揽了揽我将我扶正,然后扬手一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哀嘶一声,立刻四蹄腾空,向前窜去,几步间已将来人甩开。这时,前方的城门微微打开了条缝,在朝阳的照射下,仿佛门里聚集了无数金光,刹那间由那细窄的缝隙流泻而出,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然后,那条缝越来越大,如线的金光渐成盛大的光幕,是门缓缓张开。我听见羽山亦低语着:“只要进了城,就好藏身了。”
就在我们将将要冲进城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依然是清冽地如同冰雪融化的幽谷山泉,却饱含了从没有过的悲伤和疲倦。
“洛洛!”
我的身子一颤,眼泪潸然而下。
大颗大颗的泪滴在羽山亦拉着缰绳的手背上,他紧挨着我的身子仿佛有一瞬的僵硬,然后他停下了,任由我连跌带爬地下了马。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见那个紫色的身影也从马上跳下,正定定站在几步之外。我笑了笑,眼睛又有些模糊。
马蹄奔踏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定,他就那么站在灰蒙蒙的尘雾中,脚边还有几簇枯黄的野草,绛紫色的衣角微微随风翻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一头乌从额头半中垂下来,想是遮住了一半面容。
我挪了挪脚想朝他走过去,没想刚一动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腿上撕裂般的疼痛让我有些站不稳。看见右侧羽山亦从银灰色的袖子中伸下来的手腕,正要抓住。眼前突然一花,已被压进一个冰冷的怀抱。脸颊重重摩擦上绣有暗纹的缎料,有些疼,但是因为贪婪着那上面的薄荷香气,反而将头更深地埋了进去。良久良久,直到冰冷都温热起来,我才轻轻说了声:“你来了。”
南宫澈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轻叹道:“是,我来找你了。”
他来了。
他来找我了。
泪水又涌出来,满脑子里轰然只回响着这两句话。
他将我抱松了些,手缓缓拍抚我的后背,将我几日来拼命压抑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