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眉站于榻前,静候着他的醒来。
“调查结果如何?”第一件事情便是问楚刑天的为人。|
“回皇上,楚刑天动静不是很大,但似乎这几日将府中的家丁都遣散了,有的发往边疆,有的发往他城,似乎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罪孽。”
“掩藏罪孽,怎说?”
“如今方亲王执政,楚刑天当初中立,岁抓到了小姐献给方亲王,但仍然很难取信于方亲王,因此遣散府里的人,一则为了抛却过去,取得方亲王的信任;二则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即便是他日方亲王登基,他仍然保有保住下人性命的美名。”
冷笑一声,殇聿扬眉问道:“哦?你听谁说的。“
“街上都那么说,连方亲王都因为楚刑天彻底的跟随,放松了对他的戒备。“
微微摇了摇头:“冷眉,你毕竟不是蝶舞阳,很难去知道她的细腻。“冷眉是御陌教出来的人,个性未免单纯了一些,蝶舞阳若要做一件事,不可能如此简单:”你赶紧给本王去查,楚刑天都将府上的人发配何处了?还有就是楚刑天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奴才这就去。”
“嗯。”再也睡不着了,殇聿看了看房中的其他人:“放柯,去将这些日子的军务给我拿来看看。”
“是。”垂首站在一旁的放柯,颔首将早已准备妥当的一大堆来函和比较重要的公务放到榻前。
处理这一件件从眷离过加密送来的信函,殇聿挑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事情命人执笔回函,如今国内一片歌舞升平,倒也没有太大的事情,因此也不是很费劲。
反倒是雁鸣从邺鄣传来的信函,只说如今攻打邺鄣国,没有了竞文宫主的僵持,德龄皇根本就没有过多的智慧和精力来处理这些,而褚文珺,一心担忧着舞阳的近况,一是力不从心。|
看到这一切,殇聿甚为欣慰,对邺鄣国,自从舞阳回到殇国,他便放开了血洗城池之策,只在攻城。
如今一切也在自己的意愿中进行着,只是整个大军若要再次感到殇国来,似乎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能在忍忍,让舞阳再等等,等过了一段时间,雁鸣大军赶到了,一切也就好了,好了……
紧紧的压了压太阳穴处,这些日子,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兴许是太累的缘故了。
冷眉没有回来,他试着睡了好几次都没有睡着,只得看着帐顶发愣了,双耳却是密切的关注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天亮了,鸟儿醒了,吵闹了,不休了。
一切都显得那般的美好,一个明媚的清晨到来,是否能昭示这一日的美好呢?
好不容易,在他即将入眠的时候,殇聿终于听得院子里传来一丝动静,惊得他弹跳而起,却扯动了伤口,疼痛不已。心下长叹,这一辈子,他是在栽在蝶舞阳的手里了,这般坐卧不安,皆是因为担心她。
冷眉一进来,殇聿便开口问道:“事情如何了?”
“回主子,那些遣散……“
殇聿仔细的听着,不漏过一字一句,只要与她有关的,他便是全身心的投入进去。
泄进屋里的光线,渐渐白晃晃的落在地面,一条光柱,上面飘着无数的尘埃,争相飞舞而起。
屋里的谈话不曾停歇,声音不大,带着几分脆弱。但却没有休息的意思,而再说话的同时,缓缓的蓄积自己的力量。|
在方亲王府,蝶舞阳不若往日一般,一人静静的看书,而是与两个孩子一同玩着翻红绳,这样的小游戏,幼时经常看到同龄的孩子玩过,她倒不曾自己亲身经历。如今被两个孩子挑起,却也玩得不亦乐乎。
王府呆了好几日,她不曾有过任何的动作,甚至是在此处过得风生水起,每日和两个孩子玩玩闹闹,偶尔会有一种回到一种未曾有过的纯真。
镜尘夜只比褚离大一岁,便已经知道了在玩游戏的时候让着褚离,这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幼时,他不明白,为何小若翾和褚离都叫自己娘亲,而他却要开口叫姐姐。开始,他小小的心里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长年累月下来,便以为是自己不喜欢他。
而她,不曾细细解释过,也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似乎都是一个很难懂的过程,只是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没有抛弃他。
渐渐长大了,小东西才知道,姐姐和娘亲的意思,更知道了,姐姐,有时甚至比娘亲这个词还亲,因为他看到姐姐待小若翾和褚离,都没来得对自己好,偶尔小若翾抱怨两声,也只是被姐夫给抱了开去。
反倒是最小的褚离,用一种很是深沉的眸光打量着自己。
褚离的性子,不若小若翾那般的活跃,相反的还比较沉稳,一般很少会吵闹到她,只有病了的时候,才会让她彻夜不眠的守着。每当这个时候,他便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是一种满足和感动。
蝶舞阳知道,对于褚离合小若翾,她亏欠得太多,因此,有时即使明白,这小家伙为了自己的回眸,时不时的会装一下病,而她却也顺势的表现自己的母爱。
作为姐姐,她不伟大;作为娘亲,她不尽责。|
然,三个孩子,却从来未曾怪过她。未曾对她有过一丝丝的怨言。
“娘,你在想什么?”褚离看她悠远的眼神,有着几分担心。
“离儿,娘亲没事。”摸了摸他的头,虽不是很像殇聿,但始终能从他的身上,看出殇聿的影子。
那日的她,那般的决绝,那般的漠视着他的存在,让他那般的绝望,那样的殇聿,在六年前她看到过一次,那是她和他私会时被父皇跟来的时候,她的离开,他的绝望,和他因为愤怒时给自己的那一掌。
而如今,他却不敢,不敢对自己发怒,不敢对自己大声言语,甚至是坚持,也是带着一种祈求。
是呵,祈求。
那般强硬的他,为着几年前的理想,向她道歉。
他的道歉,就如同他的人一般,都是那般的决绝。
用了自己的理想,想要换取她的回眸,可是怎能回去?怎能那般轻易的回到过去?
看着他转身时眼角的星光,她的心如刀割;看到他眸间的泪水,她疯狂的抛却一切用唇语鼓励着他。|
当他看到自己唇语时,他的按绽放出来的光辉,那般的耀眼……
那一刻,她多么想就这样沉沦下去,不管文珺,不管镜尘夜,不管殇国,不管仇恨,就这样随他去了,去了……
可是忘不了,忘不了啊,单单是想着那样的自己,她的心变抽cu不已,那一颗心,装下的都是别人,是责任,是仇恨,留给自己的那一个小角落,只能在无人的时候,让她贪婪的躲在那个角落,享受着自己的妄想。
如今来到王府,被方亲王抓到,无非是想前来营救镜尘夜和褚离。只有自己进入这方亲王府,才能够安然的救出两个孩子,虽然危险,但她却不能用他们的安危去做赌注。所以,她镇定,殇聿一身伤的出现时,她拒绝了离开,让他伤心;方亲王用两个孩子的性命要挟时,她更是冷漠的随他,才得以与孩子相聚。
事先和楚刑天用一日的时间商议好了所以的计策,进府十多日,亦让楚刑天整整准备了十多日,终于能够听到他传来的消息。
今夜,便是离开方亲王府的日子,或许会有难题,但她却不得不努力,离开。
入夜时分,镜尘夜早早的睡着了,反倒是褚离一直不睡,他似乎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总是静静的看着蝶舞阳。
“离儿,不困么?”抱着褚离,蝶舞阳轻声开口,动手为沉睡的镜尘夜穿着衣衫。
“娘,不睡,离儿知道娘亲有事,不能睡。”
“乖孩子。”摸了摸他的头,蝶舞阳看了看时间,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楚刑天派人前来。|
紧张的倾听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风起时,以为是人行来,正待站起,却发现不过是外面的一阵清风;野鸟高飞时,惊觉自己全身太过紧张,正待调整,却发现一旁的离儿比自己更加的紧张。
心疼的看着他,蝶舞阳安抚道:“离儿,没事。”摸了摸他的脸,蝶舞阳跟着放松了一些。
房子里,仅有的一盏夜灯燃着,昏黄的光芒,在三人的脸上舞动着,晕染上了一层健康的肤色。
跳跃着的火焰,激动而又左右摇摆,仿佛此刻蝶舞阳的心,七上八下。
子时过后,蝶舞阳掌心开始冒汗,说好了子时前来,怎地过了大半个时辰,仍然不见任何身影?楚刑天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该是知道她最为守信之事,如今却没有半点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正担心着,便听见外面有着衣衫悉悉索索的动静,蝶舞阳心知救兵已到,连忙抱着镜尘夜站起,褚离懂事的拉着她的衣裙,跟在蝶舞阳的身旁。
刚到门口,一行黑衣人一惊出现在了蝶舞阳面前,无需问太多,蝶舞阳便跟着他们走出。
所经之处,皆是一具具瘫倒的身体,如此看来,可见方亲王用了多少的人来“护卫”他们啊。
刚出院子,便见不远处众多侍卫手举火把向此处行来,一行黑衣人连忙护着三人藏起,而另外的一行黑衣人却弹跳而出。
“何人在此?”马上,那一群侍卫便朝着西处追去,嘴里还不忘了喊着:“刺客啊,刺客啊。”
……
乱糟糟的,整个王府乱成一团,蝶舞阳见两名黑衣人抱起褚离合镜尘夜,心也放了下来,跟着就往南门行去。
刚走不远,便有人追上前来。|
如今这紧张十分,方亲王断然不可能如此大意,自然到处都是侍卫。
众多的火把燃起,将整个方亲王府都点亮如白昼,蝶舞阳的心跟着跳了出来,今日若不能离开,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楚刑天派来的人,虽有十多名,但仍然无法和整个方亲王府的侍卫相比,更何况如今又处于这样一个明亮的环境,想躲都没有地方可躲。
众人只得将三人藏在假山后面,而后迎着那大批大批的侍卫行去。
打斗开始,便可以闻到熟悉的血腥。
血腥开始,不是意外,是为了江山帝位,是为了亘古不变的权势。
整个王府,两处厮杀之地,气势相当的可观。浓浓燃起的黑烟,在一阵阵的火光之下,疯狂的摆动着身姿,而后消失在了黑夜之间,余留一串难闻的味道。
势单力薄,虽都是精兵,然却无法抵挡得住那些黑压压的侍卫。若是自己还不离开,恐怕等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时候,蝶舞阳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在意那些无辜的生命,而是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镜尘夜。
看看王府的四周,朝着较为黑暗的地方行去。
褚离一直懂事的跟在她的身后跑着,才四岁的小孩子,需要小跑步才能跟上娘亲快速的步子。一不小心摔倒,碎石的地面刺得他的小手血丝淋淋,第一动作不是哭泣,而是连忙抬起头来看着转身紧张的蝶舞阳:“不痛,离儿不痛。”说完便迅速的爬了起来。
一句话,说得蝶舞阳的心都跟着痛了。|
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查看孩子的伤势,只得避开所有的人群,一步步的在这个王府里慌乱的行走着。
不远处,一行举着火把的人,急急忙忙的向此处行来,慌乱之间,蝶舞阳转首却没有地方可以躲。
“何人在此?”行近了,才发现抱着小皇帝的蝶舞阳,众人大惊:“公主殿下这么晚,只是要去何处啊?”
蝶舞阳没有办法,只是冷静的开口:“无能之辈,保护不了王府,却还要本宫自己四处逃命,该当何罪?”肃然的声音,蝶舞阳眸光凌厉的看着眼前的十多名侍卫。
一行人听蝶舞阳之言,似乎是被黑衣人袭击了才是。
他们毕竟是刚听到有刺客,自然是不知怎么回事,竞文宫主如此紧张,想来也不会有错。更何况,竞文宫主如此的理直气壮,一该不会有错才是。
“奴才知罪!”一行人垂首请罪。
“连王爷都前去了,你们还不赶紧去追杀刺客?”声音依旧很冷,没有泄露半死的紧张。
而一旁的褚离,也聪明的没有任何异样|
“是!”众人看了看蝶舞阳,而后侧身而过。
刚行出不远,一名男主站住,狐疑的看了看舞阳将要去的地方,聪明的开口说道:“公主既然是在逃亡,为何不往府里逃去,反倒是朝着府中北门而去?”
“哦,本宫走错方向了。”蝶舞阳折回,朝着府里行去。
男子迅速的上前拦住蝶舞阳的去路:“公主怕不是行错方向,而是别有所图吧。”话说完,一手拽过蝶舞阳身旁的褚离。|
顿时,蝶舞阳听到小褚离的胳膊因为一拽,小小的胳膊传来的一声脆响。转身而去,却见他的眸间蓄积了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
当即怒的蝶舞阳开口:“放肆,你想做什么?”
“请公主跟属下走一趟。”竞文公主的聪明,他们是早有耳闻的,若不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难免她不会生出其他事情。
“好。”太过犹豫,只会让离儿的伤痛的时间更长,因此说完,她便朝着府内行去。
快步的走着,一颗心都跟着揪痛了起来。
离儿,她的孩子,手臂脱臼,该是多么疼痛的事情,如今他却硬是忍着没有说出话了。连日来一直压抑的心,如今跟是喘不过来了,余有脚下的步子不曾停留。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发现,待到发现后面没有了跟上的声音。
急急的转身,这才发现,身后竟然有着一行黑衣人闯入,手上的匕首不动声色的抹过那些侍卫的喉间。最让她吃惊的是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一剑刺入那名抱着离儿侍卫的胸膛,当手接过那人手间的离儿,而后一步一步的向她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