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了所私学,专教丰裕里子弟读书。也正是因此,在丰裕里这位王佐之有很高的声望,同那位萧由萧顺之一起被视为德高望重之人,邻舍有什么事情,都爱寻他二人主持公道。
平衷虽然嘴中贬低王道,说他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但赵和还可以听得出来,他也觉得王道比较可靠。
“那位萧大夫呢?”借着这个机会,赵和又向平衷打听起萧由。
萧由对他的态度实在太可疑,赵和总觉得心里发虚。
“萧大夫熟知法典律令……哈,你这好偷懒的,问这么多做甚,快干活去!”平衷原本要回答的,但看到有人进门来,将赵和赶去做事,自己迎了上去。
“咦,平三,你这怎么多了个小厮?”
来的人也是平衷熟人,一开口就让赵和吓一跳,他的嗓音大得如同雷鸣。他不由向来人望去,只见这家伙身材粗壮膀阔腰圆,赤膊着上身,将衣服系在腰间,露出毛乎乎的胸膛。他一开口,便有扑鼻的酒气冲过来,熏得赵和赶忙让了让。
“我这边新收了一个学徒,樊狗屠,你不去关扑赌博,来我这做甚?”
“今日关扑赚了钱,正好老娘总是念叨身后之事,我便来看看,上好的寿材,给我备上一口。”这大汉说起正事,声音稍低了些:“老娘拉扯我长大不易,我虽是个没好脾气的,但总得让她老人家对身后之事满意!”
“你这狗屠,别的都不足道,唯有孝敬母亲这一点,让我高看一筹——既然是要替你老娘挑一口好的寿材,你看这一口行不行?”
平衷一边拍着一口棺材,一边吹嘘起来,明明就是一口柳木的棺材,却被他吹嘘得胜过了金丝楠木。那位樊狗屠原本就有三分醉意,这听得头昏脑胀,直接拿出了一小枚金饼晃了晃:“我不管你那许多,按这个价钱,给我备上一口最好的,下午我便来取,若有半点不合我意,平三,你知道我樊令的拳头有多大!”
说完之后,名为樊令的狗屠收好金饼,摇摇摆摆地离开了。平衷笑嘻嘻地送他出门,转头回来就呸的一下,小声咒骂道:“就你樊令一个屠狗的,也知道什么棺材好什么棺材坏?若不是念在你还有点孝心的份上,我就给口薄皮的给你埋自己!”
骂过了樊令,看到赵和笑嘻嘻望着自己,平衷翻起眼又将赵和赶去干活。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怕了樊令的拳头,他想来想去,从后院挑出了一口柏木寿材,与赵和一起将之抬了出来。
但到了傍晚,暮鼓都敲响了,说是要来拖走寿材的樊令仍然没有来。平衷等得有些急,便吩咐赵和道:“樊令那个醉鬼没准将事情忘了,你去催一催,让他……”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头有人乱叫:“平三,平三,你的棺材备好了没有?”
平衷低低骂了一声:“哪家不懂礼的狗东西,怎么和你家三爷说话的。”
骂完之后,他又换了脸色,带着笑音:“谁啊,是谁要照顾我的生意?”
他笑着到了门口,脸色又是一变:“贾畅,你这鸡儿是何意?赵和,拿棍棒来,拿门闩来,将这小贼儿给我打走!”
赵和到了门口,看到的是一个衣裳肮脏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歪戴着小帽,怀里抱着一只秃毛鸡,笑起来时门牙缺了一颗。
“平三,你敢动我一下,我大哥改日就去收拾你儿子!”抱鸡少年得意洋洋,他朝赵和挑衅地抬了一下下巴:“甚至用不着等我大哥,樊狗屠马上就要过来,他先剥了你们的皮当狗肉卖掉!”
“樊令自己人呢,说好了下午来得,这时还没来?”平衷愣了愣道。
“他再博一戏便来,让我来支会你一声别急着打烊。”抱鸡少年在棺材铺前坐下,将怀里的鸡放下,又对赵和道:“瞧,我这骠骑大将军如何,在咱们丰裕里,它可是响当当的名鸡了!”
“呸,你整日里斗鸡,游手好闲,终有一天要死在街上,赵和,休要与这种人往来,你若敢与他往来,仔细你的皮!”
赵和连连点头,却是有趣地看着贾畅。一来是他从未与同龄人打过交道,二来也是因为这市井气息让他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活力。
在铜宫中,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气息。他觉得,自己也应当尽可能融入到这种气息当中去。
贾畅专心逗着自己的“名鸡”,过了好一会儿,拎着一挂肉的樊令大摇大摆走了来,将那挂肉扔给贾畅后捋起衣袖:“平三,我要的寿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