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要知道,他可是太后的兄弟,当今天子的舅舅啊!
太子没有把剑收回来,直接轻轻一推,连剑带人都丢掉,任兴国公轰然倒地;他接过了小银子递上来的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
在场的人,除了痛哭的吕大人外,其余人都打心底冒出了寒气来。
秦小国公也感觉嗓子里有点发干,然后才想起来:啊,对了,咱是太子的人!只一个念头就让他全身回暖,然后还不忘看一眼肖大将军:“怎么样,本国公没有坑你吧?”
大梁国已经到了盛世,不管是当今的皇帝,还是几位皇子殿下,都少了太祖皇帝的英武;甚至,连绝断都没有,尤其是皇帝。
可是太子忽然之间变了,带给众人的除了震惊与胆寒之外,再想一想都生出一种大梁国当兴的感觉——大梁并非是无敌的,四周的有那么几个国家总是蠢蠢欲动。
太子如果登基,岂容那些宵小欺到大梁头上?!
尤其是肖大将军这样的武将,他们不是文臣,他们的追求同文臣也不同:面对那些虎狼,他们所想就是给予迎头痛击。
秦小国公虽然不是将军,他也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战争,但他们秦家就是武勋世家,对于武将们的心思当然是最清楚的。
沈小小收回了她的手指头,然后对着城墙上的将士们看了一眼——那些人跪是跪了,起身后居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弓箭。
拿着弓箭对着太子,那可不是大不敬这么简单。
城墙上立着的唯一的管事的,是姓武的参将;他并不是对太子不敬,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急,他又不是主将,所以一时间脑子有些不管用。
至于官兵们,他们都是听令行事的人,所以他们被沈小小的目光一扫,心头就是一哆嗦,忍不住齐齐看向了武参将。
他们很明白,太子妃三声都杀一个兴国公,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当不得太子妃的三声:真要让太子妃数的话,怕是他们这些人都会人头落地。
武参将的脸色都变了,扑通一声单膝点地:“末将,末将……”他想解释两句的,可是开口却语不成句。
太子抬头微笑:“孤知道你们只是谨守太祖旨意,是我大梁的忠诚之士。孤,要赏你们!”
他一句话,让武参将的脸由白转红了,也让官兵们心头一松,感觉太子殿下真是个大好人。
沈小小白了他一眼,得,好人就让太子去做吧,她做个恶人好了:“吕大人——”
“太子妃,真不是臣的主意,臣只是、只是……”吕大人吓得手脚都软了,连忙要把自己洗个干净。
可是就在此时传来了几声咳,吕大人看过去脸色又是一变——丁家的人!还是丁家的另外两位国公爷,然后吕大人想起来一件事情,他如果敢说丁家半个不字,怕是他也活不过今天去。
直到此刻,吕大人才后悔投了丁家的门路,不然的话他哪里会如此的倒霉?太子妃是好哄骗的人,还是太子是好说话的人?!他的小命啊,唉,他真就是苦命的人。
本不该他有的富贵硬是求来,最
是求来,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吕大人霎间悟了,感觉一切都错在他命中不应该为官的。
“臣只是一时恰适其会,真没有对太子妃有半点的不敬之心。请太子妃、太子妃明鉴啊。”吕大人及时改了口。
太子没有作声,只是抬头看了过去:“两位舅公,难道对孤的所为不满?”
丁家二老爷丁青山被封了忠国公,三老爷丁青云被封了延国公:一门三国公,真就是前无古人啊,当初他们被封时是何样的风光?!
可是现在他们丁家的兴国公已经伏尸在地,忠国公嘴里有的可不只是苦意:“殿下行事,臣不予置评,一切自有皇上决断。”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极为诧异,因为丁家的人向来气焰冲天,在京城中就是对上王爷,也从来没有过一句软话。
此时忠国公的话,已经是在打丁家的脸了:他们丁家的人,在太子面前居然不敢强硬,连兴国公的死都不敢质问一个字。
肖大将军再看太子,感觉秦小国公可能真的没有坑自己:大梁国的爵位不好得,不要说是王爷了,就是公侯之爵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除了军功外,最大的功劳就是从龙了。
他不是不想得从龙之功,而是猜不出皇帝的心思,再者也看不惯几位皇子殿下的所为,所以才想置身事外的。
如果太子真的是位明主,他真的不介意有个从龙之功在身;以后,他也可以一展抱负。
太子哼了一声:“两位舅公还是对孤有怨言啊——”
延国公吓的脸色都变了:“没有,臣绝对没有任何怨言。”他说完还瞪了一眼忠国公,那副样子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就连秦小国公都有点奇怪了,太子倒底做了什么,会让丁家的国公爷怕成这样?!要知道,大梁国统共也不过六位国公,另位两位并不在京城,在京城算上他在内也就四位,可是另外三位都出在丁家。
可想而知平常丁家是如何的气盛了,哪怕是秦小国公,也不愿意和丁家的人纠缠。
沈小小却没有理会丁家的人,她只是笑盈盈对吕大人道:“第一次。”她说着话伸出了一个白嫩嫩的手指头。
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从头开始数呢?难道太子妃已经饶过了吕大人在城墙上的不敬,所以才要从头来过?
吕大人也不懂沈小小为什么要重新开始,但他知道这不是好事儿,因为再数一次,他就离死不远了。
“太子妃,臣知错,臣知错。”他对沈小小的第三次怕到了骨子里,什么丁家暂时被抛到了脑后:“臣不应该对太子妃有所隐瞒。”
太子回头看沈小小,自刚刚开始他就奇怪沈小小怎能把吕大人吓成狗的,居然就是说一句“第几次”?
“臣是被兴国公指使的,一切全不是臣本来的意思。臣只是想能做个官光宗耀祖,真的、真的不敢存了对皇上、对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凤驾的不敬之心啊。”
他说到最后忍不住又是悲从中来,再次落下泪来。
沈小小点了点头:“嗯,看你还算老实,所以和兴国公在一起的‘第三次’就免了。不过,本宫认为你不想听本宫再继续往下数,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她看一眼丁家的两位国公:“就算有人身子不舒服,相信太子定会有法子能医治的。自然了,殿下要保你一条小命,也不会有问题。”
老头儿教过她的,审人的时候不能一味吓,还要给点甜头,如此才能最快的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而太子也说过,恩威要并重才能让人彻底的给出忠诚:如果只是让人怕,那人终有受不了的时候而生出叛意;如果只是对人好,那会让人养成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给的稍不如他意他就会生出怨念来。
所以她认为,现在应该给吕大人一点好处了;当然了,这个好处要由太子殿下来给,她只是个妇道人家,手边可没有什么好处能赏给人的。
至于她的那点财物,嗯,那可是她将来美好日子的保障,岂能给吕大人这种恶人?
吕大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谢太子妃,谢太子妃。”现在沈小小只要不取他的性命,让他做什么他也会做的。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丁家人也会要他的命,他会更怕太子妃呢?
忠国公看向沈小小:“太子妃?哼!过上几天,看来老夫要去找林大丞相吃几杯酒了。”这是裸的威胁,虽然没有一个字流露出表面上的恶意来,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妙就妙在,让人抓不到把柄。
沈小小对着忠国公一笑,想要报出她的第一次时,太子却早已经动上了手:忠国公被太子抓着衣领拖到了沈小小的面前。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威胁了孤的人后,还能好端端的。”太子的声音有点冷:“舅公,你说这次你要如何才能赎罪?!”
忠国公的脸色一下子灰败了:“臣、臣也没有说什么……”
太子盯着他的脸:“你还没有听明白,或是舅公你在同孤装糊涂?孤可有半点要和你说道理的意思,嗯?孤说你在威胁太子妃,你就是威胁了太子妃。”
“现在孤要做的就是如何惩治这种行为,而不是和你讨论你是不是威胁了太子妃。现在你听清楚了,那么你要如何
么你要如何赎罪?”
“孤不会再问第三次。”他的目光平平静静。
秦小国公翻了一个白眼嘀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门啊,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肖大将军深有同感:“是啊是啊,都不能过第三次。”
忠国公抖着唇:“可是、可是臣的儿子手指都、都不全了。”
太子松开了他:“暗一,断他一指。食指。”他话音一落,暗一就剑出如风,太子继续往下说话的时候,忠国公的手指已经断了,而忠国公自己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呢。
“孤说过不要再问第三次,舅公拿不定主意,那就由孤来替你拿个主意。舅公也不必谢恩了,嗯,暗一你倒是给忠国公包一包伤口嘛。”
暗一有些为难:“属下、属下管杀不管埋,这是暗卫的规矩,殿下。”
吕大人再也不敢有所隐瞒了,因为他看出来了,太子妃狠,太子殿下更是干脆:这对夫妻是真的说一不二,绝对不介意他的生死。
他还有种感觉,虽然只是被太子扫了一眼,但他就是确定,如果让太子开口问他,他绝不会痛快的死。
暗卫的手段他听过太多了,真不想死还要死上十天半个月的——其实暗卫只是被人们给妖异化了,如暗一,他对用刑并不精通。
就凭暗一回太子的话,也知道暗卫凶但不残忍;暗一对付人通常都是一剑杀之,杀完不埋就是为了震慑;至于其它的血腥的手段,暗一还真的没有做过。
吕大人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丁家关了静亲王多年,对静亲王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最终丁家让人弄出了一份毒药来,服下后能让人把他记忆中最重要的事情一一的道来。
而且是一遍一遍不停的说,一直说到死为止;除了说这些话之外,服下药的人在活的时候,不会再说其它的话:人,被毒傻了。
如果不是沈小小凑巧的话,天哥的人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他要营救,只怕也不会那么的顺利。
而沈小小和天哥一起逃出来,不是因为沈小小,天哥想要见到皇帝或是太子,都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所有的如果都没有如果了,已经成为了事实:天哥不再是丁家关到大牢里的人,成为了大梁国尊贵的亲王殿下。
就算丁家再丧心病狂,也不可能对静亲王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可是丁家的人却不能什么也不做,因为他们不得不防着静亲王对丁家的报复。
要知道,当年太后把天哥关起来,是为了要胁天哥的母妃——大家所知的兰妃支持太后的真实,是因为太后一直拿天哥在威胁兰妃,兰妃不得不从之。
天哥没有出生时,太后就拿他威胁兰妃:在宫中想要让妃嫔小产的手段多了,兰妃没有了皇帝的保护,不得不屈从于太后。
后来天哥出生后,太后更是把天哥抱走了:最终兰妃尽了她的力帮完太后,太后便让她去追随先皇了。
太后还是不能释怀先皇对兰妃的偏宠,所以天哥也就被丢到了丁家,连他的存在都被太后抹掉了:对外宣称天哥夭折了。
直到有一天太后得知,兰妃身边的女官、后来一直跟着天哥的老嬷嬷,居然有一张诏书,还知道一份财宝的下落。
太后知道的时候,天哥已经十岁了,而老嬷嬷却在见到太后的人时直接一头撞死了——天哥没有被杀,一直能活下来,就因为知道诏书和财宝下落的人唯有他一个人了。
可是太后到死,也没有自天哥口中得到秘密的结果;而丁家的人之后也因为财宝两个字,而没有除掉天哥。
才让天哥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当吕大人把所有的一切说出来时,秦小国公等人的脸色何等精彩: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太子殿下——这种宫中秘闻,不是应该悄悄的问嘛,怎么能让城里城外这么多的人听到?!
吕大人吓糊涂了,可是太子绝对不糊涂,但他没有开口阻止,就表示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此事。
真是疯了!
事关太后的名声啊,这是要置当今天子、置已经仙去的太后于何地?秦小国公如此不靠谱的人,也感觉头有点晕:要如何善后?
他是太子的人,不管太子所为在他的眼中是对是错,他都要先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如何处理,才能让皇帝对太子的怒火小一些、责罚轻一点儿。
“胡说八道!”延国公黑着一张脸:“这样的话谁会相信,就是说书的也编不出来的事情——我们大梁太后是何样贤德的人?”
“静亲王流露在宫外,我们不明白,但此事同我们丁家无关。姓吕的,你敢如此诬我丁家,诬太后的名声,是出于何人的指使?!”
“我们兄弟要同你到皇上面前对质。”延国公矢口否认了,他当然不能承认,否则就会有灭门之祸。
太子声音淡淡的:“在静亲王的面前,两位舅公也会如此说吗?”
延国公的脸色微微一变,定定的看向太子:“事关太后,不是太子殿下你能过问的,此事定要面圣的。”
他有着无比的底气,因为牵扯到了太后,所以皇上一定会压下此事,丁家的人不会因此被责难的。
太子皱起眉头来:“暗一,给孤掌嘴!太后的名声岂是你们几个小人可以诬蔑的?!他,是你们丁家的走狗吧?”
“为了给你们自己脱罪,你们居然用得出这样的手段来——太后在世时被你们兄弟蒙骗,太后仙去了,你们还要利用她老人家!”
秦小国公一脚踹在吕大人身上:“你的话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给本国公滚一边去。”他说完给沈小小一个眼色,示意她赶快开口。
沈小小长吸一口气:“第二次。”她的声音还是平静的,就像是在城外的时候一样,倒让城门内外的人莫名的信了她三分。
吕大人也终于醒过味来: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提太后如何,但是他所说的事实里,事事处处都牵扯到了太后。
他这不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嘛,所以他连忙叩起头来:“臣知错,臣知罪!臣的家人,臣家人的性命都在丁家人的手中。”
“臣不敢不听他们的话啊,太子妃。”他抹了一把脸:“求太子妃救命,求太子妃救命。”
他倒是会做事,平空给丁家栽赃,只要能保住太后的名声,他的小命也就能保住了。
“兴国公让臣先陪他在城门之上阻太子妃入城,如果不能阻止,如果臣落在了太子妃手中,就让臣按刚刚的话招供。”
“啊,臣一时间吓糊涂了,兴国公让臣尽管说就是,说是太子妃听到臣的话后,就不会再追究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臣忘了,这里、这里是城门。”
延国公气的两眼发黑,想要说话却被暗一拿捏住了,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让忠国公开口,可是看过去气的险些晕过去:忠国公睡过去了,或者是晕过去了。
忠国公只是断了一根手指,上过药包好后也就没事了,顶多就是痛的厉害些,又怎么可能睡得着,更不可能晕过去了。
暗一在吕大人说完后才放开了延国公,而延国公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是:“老二,死咬太后丁家……”他及时把“才能有救”四个字吞下去了,但还是引的众人齐齐看过来。
吕大人的话并不能让人全然相信,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是出自一个人之口,说太后做出了那等事情时,众人都是信了分的;但是吕大人再否认的时候,却无人能信三四分。
但是此时延国公冲口而出的半句话,却一下子就让人相信吕大人所言是真的了。
因为在场的人有肖大将军这样的学武之人,还有一些年老之人,他们都能看得出来延国公是被暗一捏住才说不出一个字来的。
而延国公又是挤眼又是瞪眼的,无非就是要说话;他说不出来,又瞪向忠国公自然是想让忠国公开口辩驳了。
延国公也没想到暗一说放开他就放开他,他那句话只是怒极而想咆哮罢了:因为说不出话来,所以他才会用尽力气的咆哮,以解心头的焦虑。
却不想就这样冲口而出了——他的话就是吕大人之言最好的证词,当下城门内外、城墙上下的人都对丁家鄙视之极。
从来没有见过丁家这样的人,为了自救居然连死去的太后都要利用。
延国公的那半句话冲口而出时,如秦小国公和肖大将军都知道,这次丁家是真的完了。
静亲王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了,本就是丁家所犯下的大罪;而他们居然还敢利用太后自保,不惜往死去的太后身上泼脏水。
当今天子至孝,就算丁家是太后的兄弟们,身为儿子也不能容忍舅舅们如此诬蔑自己的生母。
肖大将军轻轻一撞秦小国公:“为什么?”
秦小国公目光在沈小小身上一转,嘴上却回道:“你问本国公,本国公去问谁?本国公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他们两个人想问的是——太子为什么要置丁家于死地?丁家作威作福多少年了,太子从来没有同丁家撕破脸过,哪怕丁家和三皇子搅和在一起,太子也从来没有对丁家摆过脸色。
为什么今天太子就要置丁家于死地了?而且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把事情揭破了,晾到了世人的面前,哪怕皇帝还有三分要回护丁家的意思,现在皇帝也只能从严治罪了。
延国公看着太子咬着牙:“为什么?”他问的可不像肖大将军那么漫不经心,因为他现在知道他们丁家被算计了。
太子迎着他的目光平静的很:“孤到丁府之时,就已经说过了,舅公年纪大忘了吗?”
延国公闻言暴跳如雷:“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我们丁氏家破人亡?!”
太子依然云淡风轻:“孤的人,谁辱之孤就灭了谁。孤,从来不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