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主簿想了半天,终于说道。
“切莫一查到底?”柳明看着吴主簿,觉得他话里有话。
吴主簿低头应道:“正是。大人不知,这圆定的背景深得很,与你的上峰颇有些渊源。”
“此话怎么说?”柳明直起腰来。
吴主簿抬头小心翼翼道:“大人,这花莲寺能在贝州立足三十年之久,在官府的关系盘根错节……”
“盘根错节?莫非这贝州州府也有不干净的事情?”柳明问道。
吴主簿脸上露出难色,拖长音犹豫道:“这……一言难尽啊。”
说话间,只见外面有人禀报道:“州府蒋司户求见大人。”
“大人……”吴主簿提醒道,“这位司户参军,是通判胡大人的亲信。此次,定是为花莲寺僧人案而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明心想,管你什么司户参军,会会再说。他让人带蒋司户进来。
“知县大人,你这案判得太狠了。”
人还未到,这位蒋司户的声音便传到内堂,接着,只见一位瘦得如竹竿般的将官走了进来。
柳明低着头,慢慢拿起茶几上的茶盏,用陶瓷茶盖撇去浮沫,又慢慢得吹了口气,接着小啜了一口,似乎没有意识到蒋司户的到来。
那蒋司户双手叉腰,原本想气势汹汹地讨伐柳明,却没想到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这位新任的知县,完全将他不存在。
蒋司户站在堂前,见柳明对自己视而不见,转而看向一旁的吴主簿,说道:“吴老头,你们县知县咋回事?聋了还是哑了?”
吴主簿额头汗津津直下,他目光望向柳明,怯懦地喊道:“堂尊大人……”
此时,柳明忽然将手中茶盏摔落在地,绽得满地生花。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冷电般扫向蒋司户:“来啊,给我把这个不敬之人,杖责三十!”
“得令!”
一旁的亲兵铁柱等人,领教过柳明的威严,知道自己要是晚了半拍说不定没好果子吃。当即,四五个人一拥而上,将蒋司户控制住。铁柱一个扫荡腿,将蒋司户下盘踢空,使他摔趴在地上,又扒去他的袍服,露出大半个屁股。
“大人,您发话!”两位亲兵手持水火棍,都已准备就绪。
那蒋司户被摁在地上,伸直了脖子,挣扎着抬起头来:“为什么打我?我不服!”他又偏头看了看吴主簿,喊道:“老吴头,你们知县,是不是疯了?我是通判大人的亲随……”
吴主簿脸上露出焦急,看着柳明,想说却又不敢说。
“为什么打你?”柳明沉声道,“本官就让你明明白白的受罚。一,你一个小小的曹官,见本官为何不跪?难道你没读过宋律吗?二,不跪也罢,竟然当众污蔑本官为聋哑之人,亵渎公堂,攻击朝廷命官。按照律法,打你三十杖,不为过!”
“你可知,我是通判大人的亲随?”那蒋司户强声道。
“我只知你是污蔑本官之人。来啊,给我打!”柳明高喊一声。
“大人饶命,饶命!”蒋司户终于明白了这新任知县是个硬茬,自己若是再嘴犟,必然要受皮肉之灾。他连声求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恳请大人念在初犯,原谅小的。”
吴主簿也单膝跪地向柳明说道:“大人,蒋司户毕竟是上峰的亲随,咱们不如先听听他所说何事?”
两人这一通求情,柳明便朝铁柱等人努努嘴,示意他们下去。
“那好,来人,帮蒋大人整理下衣衫,勘茶赐座。”柳明说道。
这位蒋司户,刚刚险遭皮肉之苦,现在被扶到座位上,腿还在打颤。他看着柳明又换了一副面容,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顿时感到心中一阵惧怕,心想这状元郎刚刚当官,却练得一副变换自如的表情,真是手段了得。
“大人……”蒋司户的话变得谦恭了不少,“那通判大人派我前来,一是恭喜大人上任……”
柳明哼了一声,淡淡道:“多谢。请继续说吧。”
“二呢,则是花莲寺僧侣yi辱妇女一案,令通判大人十分震撼意外。不过通判大人认为大人断案如神,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蒋司户,刚刚面临被打危机,乖巧了很多。
“请讲重点……”柳明淡淡道。
蒋司户环顾左右,低声道:“大人可否屏退左右?”
几位亲兵告退后,堂内就剩下吴主簿、柳明、还有蒋司户三人。
蒋司户舔了舔嘴唇说道:“大人……这花莲寺一案中,那主持圆定,我们通判大人比较了解。这圆定,平日里顶礼供佛,毫不懈怠。这次,一定是受了ji人蒙蔽,这才卷入此案。望大人明察!”
“明察?”柳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本官已经悉数审过那些僧人——他们全都招供,在寺中设立暗室宣yi都是那圆定的主意。此案的罪魁祸首,便是圆定。”
“是……是。”蒋司户应道,“可是大人也该根据当今民风来综合判案。当今官家大力弘扬佛教,造寺庙,设僧官。那汴京大相国寺,是何等繁荣?这圆定好歹是也是一位佛教高僧,可否从轻发落?”
“身为佛门中人,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须更加予以严惩。”柳明皱眉反感道,“否则,其他寺庙,知道官府庇护佛教,有样学样,岂不是造成更大的危害?”
柳明知道,花莲寺这颗毒瘤,倘若不除,不仅仅是民风的问题,这淳风县的县衙简直就被架空了。当初那费县何知县被架空的惨痛教训,柳明深记脑海,他可不愿重蹈覆辙。
蒋司户舔舔嘴唇,讪讪道:“大人不愧为状元出身,口才是极好。我等粗鄙之人,是辩不过大人的。”他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那主持圆定,出家前,原是咱们通判胡大人的亲兄弟。两人关系一直不错,还望大人看在这层关系的份上,给予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