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部队解决对象问题。
他那个军的政治部主任展向涛见他这个问题提得突兀,就问他是不是相中什么人了。何金峰听了这话笑了,笑得腼腆羞涩。可是随即他的正色回答却干脆准确一点不黏糊,直截了当表明相中的是xx军宣传队那个会踮脚尖跳舞叫齐莎娜的女兵。他看过她的演出,至今难忘。然后说愿意和她建立革命家庭,希望组织上考虑。他这番回答让一直以为他大脑受到损伤的展向涛立马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何金峰在这个问题上头脑灵活反映敏锐极有主见。站在他面前实实在在就是一个知道羞赧懂得追求出色异性的年轻人。这个时候谁要跟展向涛说何金峰大脑受刺激什么也不懂他非得跟谁急。
对英雄提出的要求,展向涛不敢怠慢,他马上给武之奎打电话,征询他的意见。
展向涛和武之奎原先在军政大学培训班是一个班的同学,那时候展向涛还当过班长,武之奎不过是小组长。毕业以后,武之奎却比展向涛进步整整快了一级,这让展向涛心里很不舒服,对武之奎颇有微词,所以一直就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今天是这么多年第一次给武之奎打电话,这让武之奎多少有些意外。
武之奎一听展向涛的话觉得有点犯难。按理说这是桩好事,也是他早就看准了的事,可是那天和齐莎娜谈的结果并不好,再去找她有点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意思。可是英雄开了口,而且是展向涛亲自做媒,武之奎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老展啊,如果是几个月以前你跟我提这事,这可是个大好事,可是现在这事有点麻烦。”“怎么了?”“那个齐莎娜是齐新顺的女儿。”“我知道。”“你知道?那你怎么还要提这门亲?你管她干吗啊,有人要是追究起来,这可是原则问题。”“那何金峰正式提出来了,你说我能不问吗?”“这事还不好说,就说对方不同意。”“你说齐莎娜不同意?她家里那个情况,能找个何金峰还会委屈她了?你叫她别不识时务,放着阳关道不走,非走那独木桥。再说你以为何金峰傻?那只是表象,通过这事我才知道,他不傻,一点不傻,而且很拧。他要认准的事,不容易说服他。”“拧也没有办法。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一个命令能够解决的。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他喜欢齐莎娜了,可是你说咱们为这事老虎嘴上拔毛,划得来嘛。”“我知道你不愿意管这事,可是我告诉你何金峰不糊涂。要是为这事他闹到上面去,你说咱们被动不被动。到那时候,你管了还不落好。”“你说落谁的好,何金峰的好?”“那当然,你不知道吗,他马上要被提拔了,正师级,就等命令了。”
十三 跟她吵架我还嫌掉价呢
齐莎娜被关了一个星期以后,恢复了训练。
她几次向柯小红打听她的处理问题,柯小红都说不太清楚。“你就抓紧排练,其他事情你先别管。”“我想知道了心里有底。”“你错了,小齐,有时候有些事还是不清楚或者稀里糊涂的好。这样你会过得舒坦些。”见齐莎娜不说话,柯小红说:“你看我说的你还不信。原先我当教导员的时候,下面的战士出了事死了,要处分我和营长。营长想不通,天天脾气,还和上面吵,我就没有吵,因为我知道吵也没用,结果下来了,给我一个处分,那营长转业。其实按理说我们俩都有责任,为什么我的处分轻,就是因为他老去闹,闹得上面烦了,嫌他不体谅上面的苦衷,干脆叫他滚蛋。”“你厉害。”莎娜没好气地挖苦他一句,又说:“你不知道人一天在这等待是啥滋味,就像慢刀子割肉。”“我不这么觉得,这是考验你定力的时候。什么都别想,是不是办法的最好办法。”“我不想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啥叫稀里糊涂的?这叫表面糊涂,心里清楚。有时候霸王硬上弓不行,软功比硬功更好使。你要记住,领导都是顺毛驴,得顺着他们,领导永远正确。”
关于齐莎娜演出出事故的处分决定终于下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既没有让她复原,也没有给她大的处分,只是一个警告处分。
童小月老谋深算,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晚上临熄灯的时候,她突然问莎娜:“唉,美人,你是怎么活动的,也给咱教教,让咱也弄个明白,以后好学两招。”
莎娜知道她在开玩笑,苦笑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话告你吧,我早就准备好复原了。所以什么事你就往最坏的地方想,没准就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好的结果呢。”童小月摇摇头,说:“你想过没有,哪有那么简单。如果一般人遇到像你这样的事,早就滚蛋了,再往坏处想也没用。可你为什么还能在这坚持抗战啊,这就说明有人在你的事情上下功夫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听说你的警告处分还只是口头警告,就是还不用装档案,这就意味着你这事完全可以石桥上跑马―不留痕迹。”“真的?”“这就更让人搞不明白了。”“本来这事就没什么嘛。”“这会儿你说没什么了。关你紧闭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我还能怎么想,只有一个念头,复原。”“复原?你是说回北京?”莎娜点点头,说:“这还用说嘛,哪来的回哪吧。”“想得美!”“什么意思?”“你真的不知道?”“好像听说点什么,可是不太清楚。”童小月说:“我说了你可别想别的。我听说凡是参与反党集团被审查人员的子女,无论何种情况不准入党提干,一律转业复员。转业复原特别强调的是北京上海的不能进市区安排工作。”“啊―?你这是听谁说的啊?”“你别管听谁说的,反正说是上面有明文规定。所以我说你现在还不得感激涕零啊。”“感激涕零?我感激谁啊?”“给你处分决定的人啊。”“你是说武政委?”“反正我觉得这事肯定得经过他,别看你是个当兵的,可是连着领导的心啊……”童小月说完乐开了。“去,你胡扯啥。”“这可不是我说的。”“谁?”“曲丽影。”
曲丽影是宣传队跳b角的舞蹈演员,甘肃白银招来的。她小时候在甘肃歌舞团学过两年舞蹈,身材好,基本功不错,就是老有股子小地方出来的人的小家子气,什么事爱和莎娜争个山高水低。莎娜当主角的时候,演出基本没有她的份,莎娜也决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莎娜出了事被审查以后,她觉得齐莎娜是秋后的蚂蚱再也蹦?不起来了,她出头的日子到了,于是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上上下下搞了不少小动作。结果没想到莎娜不仅毫未损,还照旧跳女一号,这把她气坏了。到处叽叽咕咕,暗中传播,说是莎娜和上面的人有一腿。
她和童小月有意无意扯起莎娜的事,眼睛看着童小月说:“你最清楚齐莎娜了,原先靠的是她老子,现在老子倒台了,赶紧又膘上个后台。一般人要是碰上她那事早就歇菜了,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红火,就是因为和上面的人有一腿。”老童装作听不懂,问:“你说的什么呀?”“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谁不知道齐莎娜的后台在军里。每次那人来咱们这检查必定要见齐莎娜,这正常吗?齐莎娜被关的时候,我就看见他去了禁闭室两次,那可是军政委啊。一个小兵凭什么能调得动军政委大人,还不是凭她是女的,还不是凭她那点姿色。上台演出,就知道往下抛媚眼,还以为下面坐的个个都是她的武政委呢。作风不正,台风不正。北京兵又怎么啦,我听说她爸也就十三级,还是造反上去的。你看她那架势还以为她爸是大军区司令员呢。一天就知道马蚤,把军装改得又瘦又小,走起路来来回拧大腚,甩大奶,还不是知道男的爱看。”“你怎么知道男的爱看?”童小月皱着眉头问。“我……反正不是男的爱看,那还女的爱看啊。”“曲丽影,你的胆子可够大的啊,背后议论军领导,还说人家那么难听的话,就不怕有人给你反映上去?”“我不管。我到底要看看,这个黑脸妖精凭什么这么张狂。”“她比你差远了。”“谁?”“齐莎娜啊,她哪有你漂亮啊,黑不溜秋的。”说完童小月用下巴指点一下曲丽影的胸脯,说:“她那也没你那大。”曲丽影一听这话高兴了,说:“当然了,别看她是北京来的,一点不会收拾,脑门前面都不知道收拾点刘海,光秃秃的,像个光葫芦瓢。”说完曲丽影把她那点刘海轻轻地捋了捋。
莎娜一听童小月说的话,顿时气坏了。
她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了,破口大骂:“曲丽影那个表子养的乌龟王八蛋,早就知道她是落井下石的小人!瞧她那德性!还不服气,她不服气怎么着,想要跳女一号,别白日做梦了。我偏要好好的跳,气死她!而且这事没那么便宜,想在我后面搞小动作,她也不看看她是谁!你看着吧,这事绝对没完!”
莎娜一生气,把她妈的那点撒泼耍赖遗传基因全都抖搂出来了。把老童吓了一跳。“你可别跟她说是我说的啊。”童小月想赶紧把她摘干净。“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不是,我是怕你跟她吵架一高兴,把我给卖了。”“吵架?跟她?嘁,我还嫌掉价呢。”
十四 报 复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莎娜在食堂排队打饭。她回头看见曲丽影在她后面不远处排着。
莎娜打完饭往回走,经过曲丽影的身边时,突然“唉呦”叫了一声,身子一滑,刚打的一盆菜和一碗滚烫的白菜汤一点不剩全部扣在曲丽影的身上!
曲丽影一声尖叫,身上已经沾满粉条白菜叶子。
曲丽影顿时像个打开的警报器,不停地尖叫。把周围的人吓得都躲在一边不敢碰她。莎娜惊恐万分一个劲地朝曲丽影点头作揖:“哎呀,你说这是怎么搞的啊。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不小心,这地上怎么这么滑啊。”说完她上前拉曲丽影,曲丽影吓得往后一跳,差点滑到。
后面的冯平看见了,急忙上前硬把曲丽影拉到水管子跟前。冯平叫大师傅拿来一把剪刀,先把曲丽影新买的的确良衬衣袖子剪开,然后把她的胳膊拉到水管子下面冲洗。曲丽影疼的吱哇乱叫,冯平一边把她的头往水管子底下按给她冲洗脖子一边喊道:“叫什么叫,要想好得快,你就配合点好好冲。”那一刻冯平一反常态神情镇定自若说话很有威势,把一旁的人都看呆了。
柯小红来了,一看这情景,急得喊起来:“你们还在这搞什么名堂,赶紧送卫生队吧。”“再冲冲。”冯平皱着眉头说。柯小红问:“你这是干什么?”“我弟弟被烫伤过,就是我给他冲洗的,到现在连个疤都没有。”
曲丽影被诊断为二度烫伤,脖子和胳膊上起了一串明晃晃的大水泡。大夫对她说:“你得感谢冯平,幸亏她有经验,把你的衬衣是剪开的不是撕开的,还给你及时冲洗,所以你这胳膊过两个礼拜就好了,要不就要留疤了。”
柯小红把齐莎娜叫到他办公室。
“说说吧,怎么回事?”“什么怎么回事?”“装吧你就。怎么那么巧,就碰在她身上了?”莎娜瞪大眼睛说:“哦,你的意思是我是故意的啦。柯队,说这话你可得负责任啊,我和曲丽影无冤无仇,我干吗要害她,也亏你能想得出来。”莎娜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多新鲜哪,我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我齐莎娜还不是那么狠毒的人。”柯小红死死盯住莎娜看了半天,最后收回目光。
他又去找了曲丽影调查。曲丽影也知道莎娜是冲着她在背后议论才下手的。她再糊涂也明白这事她只有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根本说不出叫领导替她作主的话。还得表现出宽容和大度,说点大局为重对莎娜无意的过失不予计较的高姿态的话来。
晚上宿舍里只有莎娜和童小月。
童小月看着莎娜长出一口气,问:“这就是你说的办法?”莎娜装糊涂,眨巴着眼睛看老童,一脸的天真无邪。
“别装了,你这一手有点毒。”
莎娜脸色一凛,鼻子哼哼了一声,说:“先,我没要害她,再者说了,跟她那张毒嘴比起来,我还算是厚道的。”“那你觉得什么样才算不够厚道?”“置人于死地。”童小月眼睛看着地上,身子没动,半天才转过头盯住莎娜。“怎么啦,看我干什么,不认识了?”童小月点点头,说:“一个全新的你。”莎娜一听,笑开了,正要说话,冯平进来了。
莎娜一见冯平,马上不冷不热说了句:“呦,雷锋回来了。”冯平一听这话,气得把挎包往床上一摔,说:“少讽刺挖苦我啊,我想到那时候,谁都会上手帮一把的。你把人家弄成那样,怎么都不去看一下,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莎娜一听这话就急了,跳起来喊道:“谁说我没给她道歉了,刚把汤洒上我就一个劲地道歉,再说怎么叫我把她弄成那样,我又不是成心的,要是老跟着她没完没了地道歉,人家还真以为我是成心的呢。”说这话时莎娜的眼睛紧盯住那两个人,看她们的反映。
那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干自己的事,对莎娜情真意切的话语没有任何反映。
最让莎娜生气的是,老童竟然当着她的面问冯平:“她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她刚睡着,我才从她那回来。”“那让她好好歇着,我回头再去。”
这是干吗呢,一来一去成心恶心我呢是吧?
莎娜盯住老童,见她不看自己,气得真想把眼前的小马扎拽过去。
“童小月,你怎么那么阴险啊。还不是因为你在背后挑唆,现在你可倒好,还假模假式地关心起她来了,而且还当着我的面。”童小月不慌不忙地说:“我在你跟前挑唆什么了?”“是你说的曲丽影说我的坏话。”“所以呢?”“所以什么?”“所以你就去报复她?”“我没有。”“曲丽影是有她不对的地方,可是她还是我的同志加战友。战友受伤,我想去看看她,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你不能因为你不去,也不让别人去看她吧。”这话噎得莎娜无话可说。
说的好听,同志加战友,墙头草两面派,好话、好人都让你一人说了作了。莎娜愤愤地想。
三个人一夜无话。
从那以后,童小月和冯平对齐莎娜多少有些敬而远之。
莎娜不愿意太孤立了,都是同一个宿舍的,连话都不说,那不明摆着让曲丽影那些家伙看热闹啊。
她屈尊迂贵主动找两个人“一帮一、一对红”谈心,效果不大。童小月是个老油条,油盐不进,你说什么她都有她的老主意,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莎娜啊,我觉得你再这样就有点此地无银的味道了。”“不是,我觉得那天晚上我那么说你有点不太那个。”“哪个?”“就是不太厚道。我当时也是生气,所以才那么说的。”“那你现在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咱们不是好朋友吗,哪有老生好朋友的气的。”童小月笑着说:“看看你这境界,就光这句话,就够我老童学一个多月的了。”
而冯平对她这个走下神坛的人态度冷淡得让她真感到很不适应。冯平一向对她仰视,是她忠实的崇拜者,莎娜从未把她当回事。往常冯平像个勤务兵似的帮她打水、排队买饭、刷球鞋、整理内务,现在索性什么都不管了。这一下莎娜觉得过去还真低估了冯平,也真的生气了。莎娜索性对两人说:“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咋地咋地,不管了。反正我就这样,革命者就是在孤独和寂寞中完成他(她)未竟的革命事业的。”
宣传队所有的人对曲丽影烫伤事件都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当时在现场的人都亲眼看见了,齐莎娜滑倒很自然,不像是装出来的。过后齐莎娜走路还一拐一拐的,说是把脚扭了。可是自此以后,大家看莎娜的眼光自然多了点内容。
十五 我想和你组成革命家庭
一个星期后,柯小红突然叫莎娜到队部去一趟。
莎娜一进队部,看见何金峰正坐在屋里。旁边陪着的是军政治部的王副主任。
何金峰一见莎娜,马上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王副主任不由得也跟着站了起来。
莎娜看见何金峰,本能地产生了一种厌恶感。她第一个反映是转头出去。王副主任马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