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安玉海一听这话愣了一下,“走?走哪去啊?”“那我不管,反正她得走。”“大哥,您给评评理,我吃完晚饭早早上床睡觉了,她就过来没事找事,说让我走,这大晚上的,让我上哪去啊?”“没事,没事,睡觉去。我看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掐架玩。听我的,路燕,睡觉去啊,有什么事咱明儿说。”“不行。”英子不动声色,一步不让。“您看她就这样,刚才她们俩一起把我往外撵。”“和谁呀?”安玉海明知故问。路燕一指戴梅,说:“跟她,就她刚才还打我。”安玉海看一眼戴梅,阴阳怪气地说:“呦,我说戴老师,怎么我们家什么事您都掺合啊,你这大晚上的不在家守着男人孩子,跑我们家来干什么了?”英子忙说:“戴梅姐是听到我和她吵,过来劝架的。”“我们家事用不着别人管,还是多管管自己家的事吧,省的自己家男人老惦记着别人的房子,又把算盘打到别人家去了。”戴梅指着安玉海,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有你,英子,当初路燕可是你领家来的,怎么的?如今又瞅人家不顺眼了,往外撵是吧?你这丫头从小就毒,厉害得要命,眼里不光容不得沙子,还容不得我。我告你说,过去但凡大事小情我都让着你,不跟你计较,你说收留她,我就收留她,连个磕巴都不打,现在你要赶她走,你还不问我,你把我这个哥当什么了?告诉你,我是这家的主人,凡事你得经过我的同意。人领来了,我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又要赶她走,那你得问问我了。我今儿还明着告你了英子,我就是喜欢她,就要留住她,你说怎么办吧。”
路燕眼睛瞄着英子和戴梅,双手叉在往胸前,鼻子哼哼着,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真是欠收拾,软了吧,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英子见哥哥这么护着路燕,还对自己出言不逊,气得眼眶都红了。她转身冲进房间,抱起路燕的被子,扔到安玉海的床上,大声说:“这下称心如意了吧?睡去吧,反正安家的人都叫你丢尽了,你就跟这个小丫头好好过去吧,我走,行不?我明儿一早就走!”
“你少来这一套!你不是说你要走吗?那成,我早知道这个院子容不下你,你愿意上哪上哪去,我不拦着你,可我告你啊,这可是你自己要走的,别又跟别人说是我这个当哥的逼你走的。”
戴梅见事情闹成这样,急忙上前劝解,说:“算了,算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的事,不至于要把自己家人往外推是吧。”“这有你什么事,你少管。”安玉海白了她一眼。戴梅点点头,说:“我知道我这个局外人说话是多余的,可我还得说,安大哥,你这么做太过分了,英子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就这么把她赶出去,将来你不后悔吗?你不为别人想,难道不为你们的父母想想,他们把英子交给你这个当哥的,就为的是叫你把她赶出去?”“嘿嘿嘿,怎么说话呢你,就你会裹乱,我告你说,你趁早回你屋去,要不我就对你不客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安玉海,明儿我们就退房,我们不租了。”“嘿,你吓唬谁呢你,不租更好,就你们这家人,我早就腻歪了,你和你男人都一样,心术不正!专打人家的主意。你当你不租我就没辙啦?告你吧,有的是人想租我们这房!”
路燕这一下可得意了,这个家有安玉海给她撑腰,她谁都不怕,连英子都不看在眼里了。闹过的她躺在床上,格外地舒坦。真要是像安玉海说的那样就好了。把英子赶走,那这家里还不我一人说了算啊。这屋子,这床,都成了我的了。路燕想着想着,睡着了,睡梦里都带着笑。
英子睡觉的时候,一看路燕一人四脚八叉占了两个人的地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推了两把路燕,路燕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把被子全都卷到她身上。
英子在堂屋坐了一夜。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还得找沈小军,说什么明天也得让沈小军把路燕领走,再这样下去,这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天一早,她去了学院。
她跟站岗的哨兵说她要找沈小军,那个哨兵认识小军,就让她进去了。
这是英子第一次进学院。看惯胡同、小四合院的她还真有点目不暇接。这里面怎么这么大呀,马路挺宽,这么多楼,还有大操场、跑道。怎么跟个大学似的。
英子问了一个小孩,找到小军家。她敲敲门,听见里面有人过来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给她开的门。
“你找谁呀?”陶慧敏上下打量英子。“麻烦您我打听一下,这是沈小军的家吗?”陶慧敏点点头,问:“你是谁啊?”“啊,您是大妈吧?我叫英子,跟沈小军认识。我有点事找他。”陶慧敏继续上下打量英子,把英子看的有点毛了。“小军出去了,要不你进来说。”“不了,大妈,等他回来,麻烦您告他我来找过他,让他去我家一趟,他知道我家。”陶慧敏说:“你让我儿子去你们家干吗呀?”英子想说,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她觉得这事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您就跟他说有急事,他知道。”说完,英子朝陶慧敏点点头,走了。
陶慧敏目送英子下楼。心想这女的怎么跑来没头没脑就叫小军上她家去,等小军回来得好好问问他。
英子下楼,刚一出楼门就遇到了老蒋。
二十四 军用挎包
老蒋还是那样,手揣在口袋里,晃晃悠悠往里走,一见到英子,两人都愣住了。
老蒋咧嘴一笑,说:“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英子的心不由得通通直跳。刚才来的时候,还想会不会见到他呢,还真的见到了,可是她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我来找沈小军。”“找沈小军?”老蒋盯着英子的脸,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说:“啊,我知道了,找到了吗?”“他不在家。”“那我也不上去了,我也是来找他的。”说完老蒋又看看英子,说:“那你在这接着等他吧,我想他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走了。”说完就要走。英子一看他走了,急忙叫住他:“唉,我说,我找他不是那什么,就是有事。”“对啊,我知道你肯定有事,那你就等他吧。”英子急忙问:“你还好吧?”“挺好的。”英子的脸通红,心里着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来找沈小军,是有事,他原先托我的一件事,我现在不想给他办了,想找他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她看见老蒋在看她,心说我怎么这么笨啊,半天没说到点子上。老蒋笑着说:“你们俩还挺复杂啊。”“没有,真没有,咳,我跟你实说吧。他那天带我们家一女的,叫路燕,说那孩子回不了家,挺可怜的,让她先住我家。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把她留下了,可没想到,住了这些日子,她越来越不像话,昨儿她愣要把我撵出去,你说我还能留她吗,我这没辙了,所以来找沈小军,想让他给想个办法。”“路燕?是不是我上次在你们院碰见那个啊,她不是说她是你妹吗,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我妹啊,你听她胡扯呢。别提了,说是什么百万庄的,沈小军好像跟她也不认识,就是一面之交。”“一面之交就把她领你们家去,是不是他在外面拍的啊?这他妈小军,这不是招事嘛,行,我完了说说他。”“我的意思是让沈小军把那女孩领走吧,她再住下去,还不定要闹出点什么出格的事呢。”老蒋点点头说:“我知道。”
两人这么说着,走出了学院。“你最近怎么样啊?”老蒋好像是无意地问了英子一句。英子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还能怎么样,找活、干活、送活、再找活,就这么混呗,我要走了。”“去哪?”“插队。”“你呢?”“我可能也快了,我去当兵。”“是吗?我听沈小军说过,那祝贺你啊,当兵多好啊。”老蒋看了一眼英子,低下头没说话。英子笑笑说:“你们院的孩子都能当兵吧,我连想都没敢想过,去兵团都没我的份。我只能去插队。”“去哪插队啊?”“山西吧,多半是那,我下礼拜去学校打听打听。不怕你笑话,山西什么样,我连做梦都梦不出来,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北京城呢。”“其实也没啥,哪个人不是这么长大的呀,我十一岁那年就一人坐车回了趟江西老家,路上在一个小站下了车,多亏一个站台的工作人员看我不像当地老乡的小孩,把我推上车,要不我现在还不定在哪呢,没准还是那块儿一好劳力呢。”“呦,那你不害怕呀?”“怕什么啊,那会儿小,根本不知道害怕。”“我还是心里没底,干活我不怕,我也能吃苦,可就是离开北京,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心里没着没落的。可没办法,学校和街道都盯得特紧,谁要是不去,谁就是违抗上山下乡的最高指示,这个罪名谁能担得起啊。再说我要是不走,我那个家也难待下去了。我哥老想把我打的远远的。按说我们家就我们兄妹俩,他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多想着我才是,可是他老欺负我,觉得我一天是在吃他的喝他的,我受不了他那份气,我巴不得赶紧走。”老蒋点点头,说:“也是,你哥怎么对你像对外人似的老防着,我没有兄弟姐妹,我们家就我一个,所以我想不来你哥他是怎么想的,要是我有这么个妹妹,我肯定对她好,决不让别人欺负她。”英子一听老蒋这话,心里头热乎乎的。“我爸妈走的时候我哥也是这么跟我爸妈保证的,说一定要好好待我。”后面的话英子没有说出来,她父母一再叮嘱安玉海,将来一定要给英子找个好婆家。这话英子对老蒋说不出口。
两个人就这样边走边聊。说的好像都是不相干的话,可又觉得是最重要,非说不可的话。
两人走到长河边,冬天的河水流得悠闲缓慢,水流绕过石子,溅起细小水花,好像在潺潺细语。
英子说:“上次你去我家,我那么对你说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都是那个沈小军,我听他的话,还真以为你是那样的人呢。”“哪样的人啊?”“反正不好呗。”“那这会儿呢?”“这会儿我不那么想了。”老蒋看一眼英子说:“其实没事,我又没往心里去。”“真的?”“真的。”英子又没话了。两个人停住脚互相看了一下,都低下头,老蒋看看过往的行人,对英子说:“我就到这了,还有事呢。”英子忙说:“好,你忙去吧,我回去了。”说完她掉头走了。没走多远,她听到老蒋在后面叫她:“唉,你等一下。”英子回过头,看见老蒋朝她走过来。老蒋把肩上背的军用挎包取下来,递给英子。英子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问他:“干吗呀?”“这个给你吧。品英那事还有后来我跟小军到你那住,给你找了那么多的麻烦,我一直说谢谢你也没谢,这就算是我对你帮我的一个报答吧。”老蒋说着把挎包递到英子手里。“你要是去插队,给我说一声,到时候我去送你。”说完,老蒋朝英子招招手,转身大跨步走了。
英子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老蒋渐渐远去的背影。她觉得自己好像就在做梦一样。当她最终明白她不是在做梦时,举起挎包在原地高兴地转了两圈。
二十五 谁留你谁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沈小军下午来找英子。一见英子,小军便没头没脸地一通喝斥:“你怎么回事啊你,你还真把你当什么人了你,谁叫你到我们家找我去的,你知道不知道,就你这去了一趟,我妈差点没把我审死!”英子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她看什么都顺眼,看什么都高兴,连路燕她看着好像也不再那么讨厌,所以面对沈小军的质问,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抿嘴笑了。“你笑什么?”小军觉得有点奇怪。“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我要走了,那孩子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你看着办呗。”“那不行吧。她又不是捡来的小猫小狗,不想要了扔出去,咱还得对人家负责,给人家想想办法,你说是不?”“要不怎么说你这人特好呢,想什么办法啊,我可没辙,我告你啊,你要想叫我好好活着,就别打我们家主意,我妈现在有病,别说领家去一人了,放进一只耗子去她都得跟我没完。”
小军左右看看,问:“她呢?”“你说路燕?大概去茅房了。”“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嫌人家住时间长了,烦了,往外赶人家了。”“你说的没错,我是赶她来着,可是那也是她该着的,她不那样,我还不赶她呢。”“她哪样了?”英子想说路燕和她哥的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不管怎么说,安玉海是她哥,她还得顾着安家人的面子。小军见她不吭声,鼻子哼哼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女的,就是事多。我告你说啊,以后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许去找我啦,要是再在院子里碰到你,我可不客气了。”要搁平时,他说这话,英子早跟他急了,可今天英子就是不生气。她知道小军也拿路燕没办法。
小军在屋子里晃晃悠悠,转过头,一眼看见英子床头的墙上端端正正挂着个军用书包,那东西在这个房间显得挺扎眼。“呦,你还有军用挎包哪,上次我来时还没见呢,哪来的?”“啊?嗯,人家送的。”“送的?谁送的?相好的送的吧?”“你胡说什么啊。”小军瞧见英子的脸红了,觉得奇怪,他突然觉得这个挎包挺眼熟,就凑过去仔细翻看了一下那个挎包带,果然,带子上用圆珠笔清清楚楚写着“蒋振国”三个字。小军的眼睛瞪的溜圆,嘴巴撅起来老高,又放下去,当然是背着英子。
路燕回来了,一进门,见到小军,说:“你来了。”说完,也不理英子,进了里屋。小军说:“行啊,我说路燕,我听说你怎么着,把人家主人往外轰啊,够有你的啊,真把这当你家啦。”路燕一听这话,转身对着英子恶狠狠地嚷道:“我早就知道你这人憋不住,肯定要到外面编排我去,说吧,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小人!”“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前些日子来这你还一口一个姐的叫的多甜啊,今儿怎么翻脸不认人了。像你这样的,谁留下你谁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赶紧走,别在人家这呆着了,你那脸子爱给谁看给谁看去,反正我都不爱看了。”“我不走,我凭什么走。”路燕一扭身,不再理小军。“嘿,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没脸没皮的主啊,你今天没啥说的,赶紧给我走人!当初我把你领这来,我他妈后悔死了!”“你别以为她有多好。”路燕指着英子对小军说:“她那天把我从床上拉下来往外推,我还光着脚连鞋都没穿,她就让我到外面去,外面多冷啊。”“你活该,要我我也得这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们兄妹两个合伙欺负我,我告诉你沈小军,你们要是硬要赶我的话,咱们上派出所说话去。”沈小军一听这话乐了,“好啊,走啊,小姑奶奶,我还怕您不去呢,您要去,我陪您去。咱现在就走成不?去了那可就省了我们大事了,还省的我们往那送您了。有什么事你找雷子说去,人家那还管饭,多好。”路燕一听这话不吭声了。沈小军看看路燕,说:“我说你怎么不言语了?哑巴了?还去派出所呢,你倒敢说大话,忘了我怎么从派出所的铁蹄下把你解救出来的啦?”“要不你明天陪我上我们家去好不好?”“你们家?”小军和英子对看一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路燕会提出回家的事。“怎么,你想通啦,不打算在外面刷夜啦?”“我回家有事。”“那你就回去得了呗,还要我陪你去,叫你们家人一看我算怎么回事啊。”“我想叫你帮我要回我的户口本。”“他们不是不愿意给你吗?我去他们就给了?”“当着外人的面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小军摇摇头,说:“我可不去,我凭什么跟你去,我怕引起别人的误会,让人以为我是你什么人呢。”“你要是不去,那我就在这一直住下去。”小军一听她这话火了,“嘿,你这人怎么这么赖呀,我该着你的呀陪你去。我告你啊,我压根就不认识你,你也别在这威胁我,反正你住的又不是我家,跟我没关系,你爱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