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的刹那,她混沌的思维一下子涌向雪泠的脑海中,雪泠只觉脑中一片混乱,难受得阵阵昏沉,恶心欲吐。
三夫人突然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喃喃自语:“不对,如果没有你,瑞郎根本就不会看到我,所以,不能没有你……可是,如果你不死,他心里就不会有我了……”
趁她犹豫时,雪泠一把推开她,靠着墙喘着气。
她一直念叨着的瑞郎是谁?庄主的名字里并没有“瑞”字,那个“你”又是何人?
红衫女子忽然愣愣地望着雪泠,右手颤巍巍地覆上雪泠的脸庞。“女儿,我的乖女儿,娘亲对不住你,为什么你爹不爱我呢,为什么你要长得像那个贱人呢,为娘也想疼你,爱你,可是,可是……呜呜呜……”
女儿?雪泠怔住了,定定地瞅着在她身前痛哭如孩童的红衣少妇。
“女儿,你会原谅娘亲吧,嗯?不要责怪为娘好吗?”三夫人一脸祈求地看着雪泠,满脸泪光,全身不住地发抖。
雪泠不忍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立刻眉开眼笑,犹如得到糖果的小孩,笑得开怀而满足。
“三夫人在这里,大伙快过来!”一阵惊呼,火光照亮了整个院落,十几个婢女、小厮急急跑过来,扶起抱着雪泠傻笑的红衣少妇,匆匆离去。的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雪泠和小羽。
“唉,三夫人进门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了。这疯病时好时坏,庄主请了好几位老大夫来看过,都说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了,才变得如此。生了小姐后,病情更是加重,经常殴打小姐,有时又抱着小姐大哭。几年后,庄主见她没有好转,只好把年幼的小姐秘密抱给其他人抚养了。”小羽叹息着,随着雪泠走入房里。
借着烛光一看,小羽大呼一声。“天啊,雪姐姐,你的脖子上好深的青紫,怎么办?”
雪泠不在意地摸了摸脖颈,示意小羽说完刚才的话题。三夫人的女儿现在何处?
“嗯,前两年听说那家人住的地方闹饥荒。庄主去寻的时候,已经搬走了,小姐也不知所踪……第一次见雪姐姐时,小羽很惊讶呢,因为雪姐姐跟三夫人长得真像呀。对了,我去找张大哥要点伤药,雪姐姐你这青紫,不摸点药膏,可得好久才能消呢。”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雪泠走到铜镜前,抚上镜中与三夫人五分相似的容貌。这个身体,或许真是三夫人失踪的女儿,只是,她为何孤身一人死在迷雾森林?脸上又怎会有人皮面具呢?
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十七章
雪泠无奈地站在铜镜前,向上扯了扯高高的领子。已经六月,天气有些闷热,但,为了遮掩脖颈上那抹青紫的掐痕,只得穿上高领衣衫。
“雪姐姐,小羽舍不得你。”将包袱递给雪泠,小羽依依不舍地说道。
雪泠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地笑笑。
不远处,一辆朴实的马车已停在流云山庄的大门口。车夫不是往常的张六,而是另一个年轻人,一身布衣,仍掩不住孤傲的气质。
“小雪,”温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雪泠回首,只见蓝衫的大少爷冷云卓擒着谦和的笑容走来。跟随在一旁的是二少爷冷云风,依旧一身白衫,奇怪的是,戴着一个纱笠,俊逸的脸庞隐藏在朦胧的纱巾内。
三人上了马车,冷云风仍未有脱下纱笠的意思,雪泠不由狐疑地瞥向他。
“云风他得对某种药物过敏,大夫叮嘱了不得吹风,只好一直戴着纱笠了。”坐在对面的冷云卓适时地解释道。
马车外看起来很朴实无华,内里却宽大而舒适。柔软的被褥垫了几层,就算摔着了,也不会疼痛。面对面的座位,足有两张床那么宽,许是让人在马车内休息也不觉得拥挤。马车的轮子上裹上了厚厚的一层布,车行走在路上,既不显颠簸,也不会发出吵杂的声音。
车厢里很安静,冷云卓静静地翻看着手上的书,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淡淡的阳光透过窗帘透进来,更显得他眉若远山,笑如莲。他不若司空清那般绝美,却也如溪流般清澈温柔。
感觉到身旁的视线,雪泠回神,看着坐在身侧的二少爷冷云风。隔着纱笠,仍可感受到他的注视。许是刚才望着大少爷发呆,让他以为自己有非分之想。
朝外侧挪了挪,雪泠靠着车门,昏昏欲睡。昨夜听了三夫人的话,反复想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思前想后,不得其解。庄主第一次见面时,眼底闪过诧异的神色,却至今仍不动声色。如果这身子真是三夫人的女儿,他又怎会到现在都不管不问呢?还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当初那个给别人抱养的小孩?
脖颈阵阵刺痛传来,雪泠睁开眼,却见自己靠着冷云风。知道自己是睡迷糊了,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推开他。
他纹丝不动,雪泠只觉腰上一紧,自己跌在他怀里。抬头见冷云卓和冷云风直直地瞅着自己,连忙低头一看,衣襟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脖子上一圈深紫。
“怎么弄的?”大少爷低声问道。
雪泠垂下头,她也不清楚三夫人为何一见到自己就掐脖子。
“墨。”身边的冷云风冷声唤道,一条黑影迅速单腿跪在身前。
雪泠认出,这自称是墨的黑衣人是上次去郊游时,大少爷配给自己的护卫。现在看来,更像是冷云风的侍卫。
墨抬首瞥了雪泠一眼,沉声说道。“昨夜三夫人发病,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属下来不及阻止,有人在旁,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现身,所以……”
“来不及?哼,暗阁的阁主也有来不及的时候,真是稀奇。”冷云卓嘴角上扬,托着下颚淡淡地说道。
墨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冷云卓只是挑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为何不出手?”冷云风冷冷地问道,墨低头不语。“你这是对我不满?”肃杀的气息随着话语散发出来,雪泠担忧地看了墨一眼,转头扯了扯冷云风的袖子。
似是看了她一眼,他冷然地说道。“下去!”
墨身影一动,闪身离开车厢。
“我们身上都没带伤药,待会让沁看看吧。”冷云风点点头,同意了冷云卓的建议。
从未见过他们兄弟两人的相处方式,雪泠只觉冷云卓更偏于听从冷云风的话,甚是奇怪。
暖意从贴近的衣物里传来,雪泠惊觉自己仍在他的臂弯中,正想挣开。头顶低沉的声音响起,“睡吧。”
低沉冷淡的话语,犹如蛊惑般,许是雪泠真的太倦了,靠在他胸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你醒了?”雪泠睁开眼,见面前站着一个青衣少年,明亮清澈的双目,阳光般的笑脸,两个可爱的酒窝。“饿了吗?你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好在没损伤发声的器官,两三天青紫就散了。”
雪泠四处张望,已不在马车上,古色古香的房间,其他两人也不知在何处。
“冷云卓去视察商铺,冷云风也出去了……哦,忘了说,我是玄沁,你可以叫我沁。来,先把粥喝了吧。”他热情地端着一晚热粥,递给雪泠,而后搬张凳子,坐在床边。
雪泠朝他感激地笑笑。这人应该是大夫,玄沁……她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少年。玄沁,不就是鬼医的徒弟吗?
流云山庄的大少爷竟然带着自己来鬼医的徒弟这里看病,到底是怎么回事?鬼医该是灵霄宫的人,流云山庄跟灵霄宫不是所谓的正派与魔教的代表……
瞧见雪泠的疑惑,玄沁笑而不语,只是急切地让她尝尝自己的手艺如何。
看他一脸期待,不忍糟蹋他的好意,雪泠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细细的粥,入口唇齿留香,淡淡的药草味,携着清香,让人食欲大增。
没想到他不但医术了得,连厨艺也如此厉害。
雪泠一口一口地吃下,不一会,碗已见底。
“好吃么?”见雪泠用力点头,玄沁笑道。“我把米磨细了,在粥里放了几味对嗓子有益的药草,药味不浓,还放了菊花,吃下去满口清香。”他边说着,边给雪泠又添了一碗。“你睡了一日,多吃些。”
刚吃完,一人推门而入。白衣如雪,头上一顶纱笠。
“回来了?”玄沁起身朝来人笑问,“你要来点粥吗?”
他不语,玄沁也不恼,收好碗筷,便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来人走至窗边,背对着月色。窗外云掩了月,清风徐徐,夏虫铮铮,夜色正浓。晚风轻柔地吹起纱笠,云雾渐渐散开。朦胧的月华中,隐约间看见那双清冷的眼眸,孤寒如天边的星辰,淡淡地望着雪泠。
雪泠使劲揉了揉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窗边那人。甩了甩头,不由苦笑:他,不可能出现在此地罢……
月又隐在云间,淡淡的烛光摇曳。两人对视许久,那人缓缓摘下纱笠。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不染轻尘的白影,如同天边孤寂的冷月,似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第十八章
月又隐在云间,淡淡的烛光摇曳。两人对视许久,那人缓缓摘下纱笠。明明灭灭的火光照在他俊美非凡的脸上,不染轻尘的白影,如同天边孤寂的冷月,似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两两相望,却相对无言。
雪泠心中千般疑问,最终不过定定地望着他。
那日离开鬼医住处后,他有再遇到追杀的人吗?
这数月,他背后的伤痊愈了?
他此刻,为何来这里?
她不禁心下叹息:无论是何种理由,他都不可能是为自己而来……的
其实两人不过相处了五日,司空清原本平凡的相貌,过目则忘。但自己独独记得他,尤其是他那双清冷的眼眸,似乎目空一切,世间何事都激不起一丝涟漪。这双眸深印在脑海中,数月挥之不去。
或许,他是自己来到这陌生的空间,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听不到心声的人。如同初生的雏鸟总会将第一眼看见的人当作至亲,自己对他,许是如此。
雪泠下了床,走至窗边,借着月色,静静地看着司空清。
突然,他眼神一凛,伸手揽过雪泠,跃出窗口。一声微响,雪泠回头,一支羽箭赫然插在刚才她所站之处。箭头几乎没入地板里,可见此箭用力之深。
司空清的脚下未有停顿,借着院中昏暗,月色不明,几个回落,已是出了院子,朝不远处掠去。
雪泠余光忽然看到一道剑光,以雷霆之势向她刺来!这些人,果然是来取她的性命,只是,到底是何人急欲除掉她?她自问并未得罪人,难道是这身子的缘故?
不等她细想,她伸手环住司空清的脖颈。只见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司空清云淡风清的一挥,来人尚未反应,就已然倒在血泊中。
此人一倒,四周轻微的抽气声响起。瞬间,七、八条人影闪现。刀光一亮,竟不发一言,齐齐攻了过来。
雪泠一惊,虽不懂武艺,却也发现这些人与迷雾森林外遇见的不在一个层次,遂安心地靠在他的肩窝里,静静地看着来人。
不过一瞬,四、五人倒在地上,脖子上均有一致命的剑痕。剩下几人惊恐地退后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并肩作战的同伴,瞬间败在一招之下。
一人上前,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江湖规矩,请阁下不要插手,交出你手中的女子。”
雪泠只觉腰上的手臂一紧,抬头望向司空清,依旧波澜不惊。
随后,剑光一闪,剑骤然退回到他的袖中。他轻轻松开揽在雪泠腰上的手,雪泠顺势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双臂,心中涌起淡淡的怅然。
那人眼眸一亮,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却在下一刻,笑脸一僵,震惊地瞪大双眼。低头望着心口的长剑,猛然倒下。
鬼魅般的身影立于那人身前,血沿着剑身缓缓滑落,一滴一滴地染红脚下的青草。
“暗阁阁主,那白衣人不就是……”一人颤声嚷道。
世人皆知,暗阁直属于灵霄宫,阁主——四使之一的玄墨,只对宫主司空清惟命是从,旁人无人能使唤他。即使是凌驾于四使至上的左右两护法,也无权支使暗阁。
本以为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哑女,酬金唾手可得,谁知竟然惹上最不该惹上的人。不但引来暗阁的阁主,甚至是……不由望向几丈外的那抹白影,外界对司空清传闻颇多,却未有人能形容出他的外貌。因为,见过他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玄墨抬眸冷冷地一扫,剩余几人身子一抖,转身就要逃离。
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他执剑飞身朝他们掠去。随着几声惊呼,几条人影坠落在地,气息全无。
足下一点,墨已单腿跪于司空清身前。“共九人来袭,乌合之众,不属任何帮派。”
司空清微微颔首,见雪泠呆呆地瞅着自己,伸手握住她垂下的手。
雪泠一颤,迟疑地动了动手指,回握住他。
她带着略微复杂的眼神看着交握的双手,刚才他放下自己的那一刻,真以为连他也要放弃自己了。毕竟自己与他相交不久,的确不必为了她,与他人交恶。
而且,自己不懂武,在他身边,只会成为包袱,连累他。想起在迷雾森林外,他为了救她,背上被划开的剑伤,深深的愧疚与无力感在心中蔓延。
思至此,雪泠不舍地松开手,从温暖的手掌里脱离,瞬间的冰凉让她顿觉怅然所失。
却在下一秒,又回到略显粗糙的手心中。白玉般修长的手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纠缠,暖意从紧贴的掌心里传递过来,触动了雪泠心灵深处的柔软。
司空清感觉到手里的微凉,不由蹙着眉,回首瞥向身后的她。
却见雪泠淡淡地笑着,沉静柔和,如同平静的水面起了涟漪般宁静美丽。她的容貌不是极美,然,这一刻,让人深深地沉溺在这浅笑里。
“回去吧。”他低声说道,语气里隐约少了几分冰冷。
雪泠望着他,点点头,顺从地让他牵着自己往原来的院落走去。
一硕长的人影立在院门,白衫在夜色中甚是显眼
待走近,俊逸的脸庞,冷淡的双眸,漠然的气息。此人不是冷云风又是谁!
雪泠惊讶地来回看着冷云风与司空清,却见冷云风已跪下行礼。“见过宫主。”
司空清低低应了一声,冷云风起身,瞥了眼不远处正擦拭剑身上的血迹的玄墨,回首恭敬地说道。“宫主,他让商铺的管事拖住冷云卓和属下,借机行事。冷云卓仍在商铺中,属下推脱身子不适才得以脱身。看来,他已经谋划多时,不动声色地除掉……”余光瞥向雪泠,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晚事败,他怕是会收敛一段时日,才会再次动手。宫主,需提前动手吗?”
“不必,”司空清不在意地回答道。“此事,无需告诉冷云卓。”
冷云风眉一挑,“宫主认为能瞒得住他?”
“按计划行事。”无意再讨论此事,司空清牵起雪泠,越过冷云风,缓步离开。
“属下明白。”冷云风淡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着两人身后走入雪泠的房间。
雪泠见冷云风从袖中掏出一物,在司空清脸上捣鼓一阵,变成冷云风俊逸的面容。随后,冷云风也变成那位普通的马车夫。
不得不说,冷云风的身形、身高、气质的确与司空清很相似。因而,司空清扮作冷云风,一路都未被人认出。
听两人刚才讨论的只字片语,袭击怕是早在预料之中。或许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因此,司空清此刻才会在此处。
只是,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冷云卓与他们是什么关系,合作?冷云风是司空清的属下,那真的冷云风在何处?今晚又是何人要取自己的性命?
一连串的问题,徘徊在雪泠的脑海中。
几次欲询问司空清,最后还是作罢。既然他不说,必定是不能与外人道出的秘密。既然今日他愿保自己平安,自己又何必追根刨底!
待冷云风与司空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雪泠怔怔地看着自己右手,手心里似乎还能感觉到丝丝暖意。她漾起一抹浅笑,今晚,或许有一个好梦罢……
第十九章
“出了些事,我需留下处理,云风从旁协助。小雪,你先一步去锦州。我与云风尽快与你在锦州汇合。”第二日雪泠起身,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冷云卓笑道。
“过两日,便是锦州一年一度的花神节,小雪难得出来一趟,错过就可惜了。我让一个朋友与你同去,小雪先到大堂用早膳,他一会就到。”
雪泠点点头,冷云卓笑脸如昔,他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并不想提起?无法从他的双眸里发现什么,雪泠不禁想伸出手,探知眼前之人的想法。
“对了,这是沁留给你的药膏。每日在脖颈处涂抹两回,最多三日便好。”一盒白色的盒子平放在冷云卓的手心上,雪泠正想取走药膏的同时,装作无意碰触他,他却迅速地收回手,淡淡地笑着。
“云风已经先去商铺了,我也得过去了。我那朋友,你一眼便能认出。他很可靠,不必担心。”冷云卓交待了几句,硕长的身影从客栈门口逐渐远去。
雪泠看着桌上几盘点心,漫不经心地咬着一包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客栈门口。
早上,门外人来人往,不少菜贩子在不远处吆喝着。望着各色各样的人或慢悠悠,或急匆匆地来去,雪泠不由感叹:这一刻,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
现在,自己不能文,不能武。在山庄几月,身子比之前大好,但底子薄,仍比常人要弱些。而且,自己现在不能言语,如废人无异。
她抬手覆上自己的脖颈,想起鬼医所说的,自己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愿说话。想到这,雪泠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时,一位锦衣男子缓步走入客栈。一袭紫衣,绣线衣袍,漆黑的长发用丝带随随便挽起,俊颜似笑非笑,眉宇间尽是桀骜不训。这人的长相,虽不及司空清的绝世无双,却也是个难得的翩翩美男子!
他一出现,大堂寥寥几个客人呆呆地瞅着他。掌柜一愣,迅速恢复神色,热情地招呼他。一边吆喝着小二倒茶,一边在他身旁转来转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待他落座,身后两人恭敬地立在他身后,身子紧绷,严阵以待。
锦衣男子对掌柜的热情习以为常,从容而不以为然,这人非富即贵。
雪泠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啃自己的早膳。
不到一会,竟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堂里人满为患。诧异地望向四周,见不少妙龄女子带着面纱。她们低眉顺眼,时不时抬首偷偷瞥向锦衣男子,有些大胆的,还朝他抛着魅眼。让雪泠目瞪口呆,原来这里的风气如此开放,未婚女子还能如此大胆示爱?
大堂满座,掌柜笑得更欢了,小二来回招呼,跑得气喘吁吁。雪泠吃了半饱,啜了一口茶,双眼仍然直直盯着客栈大门。瞧了瞧又升高了不少的日头,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又走入两名女子,一红一黄,未戴面纱。凝脂肌肤,明眸顾盼,唇艳欲滴。十五、六岁的模样,左右张望了几下,发现除了雪泠,就只有锦衣男子那桌有空位。
两人偷偷抬手整理了一下仪容,踩着莲步,朝锦衣男子那处走去。雪泠正瞪着大门,觉得无趣,便歪着头,想瞧瞧那两名女子是否能如愿。
只见两人朝锦衣男子微微一福,低声说了几句,锦衣男子微笑颔首。女子顿时红霞满天,羞怯地在锦衣男子身旁落座,众人的视线立刻关注到她们身上,皆是艳羡的神色。
谁知他突然望向雪泠的方向,与两人低语一句,站起身,走向雪泠。
雪泠在女子落座后,便转头继续瞅着门外,因而,未立刻发觉这一变故。直到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姑娘,方便搭个桌吗?”
雪泠抬头,看着锦衣男子站在桌旁,疑惑地看向他原来的那处。两名女子脸色发白,揪着手帕,不时瞪向她。
猛地受到大堂所有人的注目,雪泠无奈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继续喝手中的茶,眼神飘向门口。
“姑娘是在等人?”
雪泠抬头见锦衣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心里纳闷,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主动搭话的。怎么突然跑过来,还表现出一副对自己关注的模样?
看他仍在等着自己的回答,雪泠微微点头。
“在下原昱,敢问姑娘芳名?”周围轻微的抽气声响起,原昱身后的两名如同石雕的男子,也显出诧异的神色。看怕,他从未如此唐突询问一个女子的名字,或是,从未对人如此感兴趣?
雪泠踌躇了一阵,原昱身后一人不耐地喝道。“六爷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原昱微微蹙眉,那人立刻噤声。他朝雪泠浅笑,“下人不懂事,请姑娘见谅。”
雪泠不在意地摇头,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惊异地望着雪泠,“雪姑娘,你的声音?”
见雪泠摇头,他歉意地说道。“是我唐突了……”
“雪姑娘也是去参加花神节?”他啜了口龙井,剑眉一挑,“不瞒姑娘,在下也是去往锦州。”
雪泠看着他,等待下文。“既然同路,不如一起前往?”
瞥见他的仆人瞠目结舌,雪泠轻轻摇头,沾着茶水,在桌上飞快地写着。
“奴婢……需与主人……一同前往,不便与……公子同去。”原昱皱着眉,略显惊讶地望着她。“你是丫鬟?”
见雪泠点头,他浅笑道。“那真是与众不同的丫鬟,在下对姑娘家的主子,很是感兴趣。”
与众不同?
“雪姑娘身上没有平常丫鬟的卑微,谦和有礼,沉静从容。说是丫鬟,还不如说是知书达理的小姐。”原昱望着她,眼眸一闪,笑意渐浓。
这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让自己甚是不舒服,雪泠不欲与他搭话,眼角瞥向门口。
这一看,不由一惊,猛地站起身来。
硕长的身影立于门口,白衣如雪,平凡的面容,长发如墨,一双清冷的眼眸静静地望向雪泠,眼底冷清清的,未见一丝情绪,波澜不惊。
原昱见雪泠双眸一亮,波光流转,比之刚才看向自己淡然的眼神,明亮数十倍。想自己贵为辰国六皇子,气质、相貌属人中之龙,眼前的女子从自己进门开始,只有瞬间的惊艳,过后便无视自己。反观客栈里外的人,尤其是年轻女子,皆对他侧目。
于是,不禁顺着雪泠的视线,看向来人,却是失望至极。平凡得过目则忘的相貌,面无表情,冷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翻后,原昱不由气结:他根本没有一处能与自己相比,这叫雪泠的女子真是有眼无珠!
雪泠急匆匆地跑向门口那抹白影,无视身后灼热的视线,朝来人淡淡一笑。
原来,他就是冷云卓说的那位“朋友”,自己的确一眼就能认出他。
白衫男子扫了原昱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雪泠立即随他离去。
原昱见那男子看向自己,直觉他是在挑衅,顿时气愤异常。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他敛去笑颜,浑身冰冷的气息。的
“展,去查刚才那两人的行踪和身份。”原昱随意用手帕擦了手,拿起另一杯子,细啜品茶。
“是。”身后一人恭敬的回答道,抬手做了个手势,暗处一条黑影瞬间离去。
原昱视若无睹地把玩着茶杯,脸上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个叫雪泠的女子,似曾相识,自己必定在何处见过她。
很期待与她在锦州的相遇呢……
第二十章
仍是原来的马车,少了冷云卓,更显清冷和宽敞。
雪泠坐在司空清身侧,拾起冷云卓之前阅读的书,随手翻阅。是一本诗集,不知是何人所编。书页有些发黄,页边略有磨损,想是经常被人翻阅的缘故。
车厢里一片静默。
突然,司空清淡淡开口问道。“刚才那人……”
刚才那人怎么了?
雪泠疑惑地望向他。
他垂眸思索了片刻,微微张口,最后只默然道。“……没什么。”
难得见一向淡漠的司空清欲言又止,雪泠诧异地盯着他,却见他合上眼,似是闭目养神。清楚他不愿多说,雪泠只好作罢,心里默默地对原昱这人留了个心眼。
经过一日的颠簸,终于到达锦州。雪泠跳下马车,眼前是一家三层的客栈,高雅洁净,名为“来乐客栈”。
“雪姑娘,真巧,你们也是在这里投宿。”雪泠回头,见原昱一脸笑意,缓步走来。
雪泠微微点头示意,这人出现在此,真的是巧合?
“掌柜,三间上房。”见客栈的掌柜笑眯眯地迎上来,原昱抢在雪泠两人前头道。
“哎呀,这位客官,真不好意思。花神节快到了,锦州客栈都满客了。几位也是来的巧,刚好有位客人有事,临时退了两间上房,不知……”
两间?瞥了那白衣男子一原昱皱紧眉头,眼,目光转向雪泠。
难道自己要屈尊降贵地与这平民共用一间房?
“一间,”丢下一句,司空清转身上楼,小二立刻走在前面带路。
原昱连忙要了另外一间,快步跟上两人。
“几位客官,这是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房,是咱们客栈最好的房间。几位还有什么吩咐?”小二带着他们上了三楼,沿着走廊到一处幽静的角落,毗邻的两间房。
展吩咐小二上几个招牌菜,便挥手让他下楼了。
原昱推开天字二号的房门,却瞥见司空清与雪泠正要走入天字一号房。他顿住脚步,身影掠至司空清身前,手一伸,就要揪住司空清的衣襟。
未想,手竟然扑了个空。原昱不可置信地望着不知何时退后一步的司空清,眯起双眼。
自己的武功修为在武林中虽不能称霸,但也算是数一数二,那人竟如此轻易地避开自己的动作。
原昱心下集中精神,紫影一闪,以雷电之势跃向司空清,不似刚才的三成功力,这次用了整整十成!
白影云淡风清地避开原昱地一击,眸底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原昱再接再厉,霎时,一白一紫,在客栈的屋顶上追逐。
这是到达什么境界的轻功?原昱不由气恼,这人似在与自己玩耍般,忽近忽远。眼看手就要触到他的衣袖,他却瞬间飘开一丈之外。外人看来,两人的实力相当,距离似在逐渐接近。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与司空清的轻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身影一窒,原昱望着立在几丈以外之人,嘴角上扬。“兄台的轻功,让在下佩服!”
司空清不发一言,清冷的双眸静静地望向原昱。
原昱见此也不恼,手执玉扇,淡淡道。“兄台可知,男女授受不亲,兄台与雪姑娘共用房间,会毁了雪姑娘的声誉。在下不介意与兄台同住一宿,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即使兄台是主子,雪姑娘是你的丫鬟,可是……”
“主子?丫鬟?”冰冷的声音响起,白影瞬间飘至雪泠面前。雪泠不由缩了缩脖子,之前为了拒绝原昱的邀请随意编出的理由,司空清看起来似乎相当不悦。
“客官……”捧着一盘菜肴的小二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来回扫视着众人,不知所措。
雪泠感激地看了小二一眼,张罗着让他把几样菜都摆进天字一号房的桌上,招呼仍站在门外的几人进来用膳。
一顿饭在沉默中用完,原昱啜了口清茶,笑道。
“雪姑娘,明晚花神节便开幕了,一同去观赏,如何?”
花神节,人必定很多吧……
雪泠的眼神有些黯然,心里有些好奇辰国一年一度的花神节,却也害怕在人群中,碰触他人。
“花神节持续五天,明天是第一天,人应该不会很多。”
雪泠抬头瞥向一旁的司空清,见他微微颔首,便朝原昱笑着点点头。
原昱扬起一抹温然的浅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傍晚,不见不散。”
房间的事,原昱出重金买下隔壁的天字三号房,得以解决。
由于一路在马车上奔波,稍感不适的雪泠一觉睡到晌午才起来。梳洗完,打开门,仍是一身紫衫原昱立在门外,见到雪泠,笑脸吟吟。
“雪姑娘睡的可好?”
雪泠疑惑地望着他,微微颔首。
轻轻拍掌,几位妙龄女子飘然而入,手中托着衣衫、脂粉、首饰等物,恭敬地立与两侧。
“难得的花神节,怎能不好好装扮。”原昱波光流转,擒着笑意说道。
折腾了一下午,终于装扮完毕。雪泠疲惫地打开门,见司空清和原昱已久候在门前,不由歉意地朝他们笑笑。
盛装的雪泠,一身浅蓝色的衣裙,亭亭玉立,雾鬓风鬟,宛如一朵含苞的花蕾幽香绽放。原昱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司空清仍是波澜不惊,只是一向清冷的眼眸渗出浅浅的暖意。
夕阳西下,月如钩,街上一派喜庆,人来人往。宽敞的街道两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尤其是今夜月下千姿百态的花,让人应接不暇。整个锦州似在花的海洋中,行人脸上满是笑意。不少青年男女更是结伴而行,毕竟借着花神节相悦而定情的人不在少数。
原昱在雪泠侧旁,边走边介绍着,雪泠听得入神,不时展开笑颜。司空清一人走在两步开外,对花神节兴趣缺缺,面若冰霜。
“砰”地一声响,众人欢腾,长长的丝带从高处垂下。雪泠伸手抓住一根彩带,不解地望着原昱。原昱浅笑着,手中也有一根彩带。雪泠见周围男男女女皆持着彩带,抬头期待地望向上方。只见彩带绕着一根绳索,两头分撒下来,众人执着的均是彩带的一头。
一人利索地剪断绳索,彩带飘下来,所有人缓缓朝外围退后。不时传来女子失望的呼声,雪泠淡淡地笑着,期待彩带另一头的是何人。
花神节的仪式里,如果一对相爱的男女分别持有彩带的两头,则将会白头到老;普通男女则有可能以此机会相遇相知,甚至相恋;如果是同性,也是一种缘分。
原昱彩带的一头,竟是一名男子,两人相视而笑。互留了姓名,便分道扬镳。
雪泠轻轻一扯,彩带一紧,一人缓步走来,她心头不由一紧。来人蹙着眉,见是雪泠,也是一怔,清冷的眼眸淡淡的惊讶,转瞬即逝。
“真没想到,雪姑娘与兄台如此有缘分。”原昱眉眼一挑,把“缘分”二字咬得极重。
雪泠思起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也是他,的确是一种缘分呢。
正想着,一人突然打了个趔趄,手上的糖葫芦碰到了雪泠的裙摆,沾上一丝甜腻的红糖。原昱用力推开那人,满脸恼怒,来人不停道歉。雪泠见来人黝黑的脸上满是愧疚,摆摆手,阻止原昱上前就要教训他。
那人抬起头,歉意地说道。“真对不住了,姑娘。不远处有家成衣店,不如将就着换身衣裳,当作给姑娘你赔罪。”
雪泠低头看着裙边上的污渍,见他一脸诚意,便点了点头。
随意挑了一件衣服,司空清与原昱等在外间,那人边引着雪泠走入内间,边不停地向雪泠道歉。雪泠淡淡地笑着,示意他不必太在意。
到了成衣店的内间,那人突然手一挥,雪泠惊觉地闭气,仍吸入一些粉末,不由晕眩起来。一阵天旋地转,雪泠已被他扛在肩上,飞快地朝外掠去。
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雪泠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掳走自己。两边的景物飞速地退后,此人的轻功也是相当了得。
愈来愈昏沉,雪泠知道药开始起效,连忙从头上抽出一枝金钗,用力插入手臂中,借以让自己不至于陷入昏睡中。鲜红的血沿着手臂缓缓滴落,雪泠咬紧下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此人费尽心机掳走自己,而不是一刀毙命,说明自己暂时仍是安全的,不是么……
第二十一章
那人毫不费力地扛着雪泠,几个回落,翻过几面墙,来到一处不起眼的矮房里。猛地瞧见雪泠手臂滴落的血迹,沿着来路甚是显眼,将雪泠抛在榻上。
随手拿起一块手帕,胡乱地给她包扎好。伸手在脸上一撕,黝黑憨厚的脸庞立刻换下,一张白皙的笑脸呈现在雪泠面前。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下的动作未停,换上了一身干净贴身的衣裳。不过一瞬,便完全改头换面。
雪泠警惕地看着他,手悄悄地往后挪,把金钗藏在背后。
“美人,你定是疑惑你我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掳你?”他边说着,一面倾身榻上的俯向雪泠。
见他逐渐靠近,雪泠一时惊慌,抬手抓紧金钗用尽全力朝他后背刺去!
他眼神未移,直勾勾地盯着雪泠的脸,右手轻轻一拂,轻易地化解了她的最后一搏。“啧啧,看不出,美人还是个烈性子。”说完,好笑地看着雪泠轻喘着,手臂无力地垂下。
刚才一击,已是雪泠强压着药力,拼尽全力的一搏。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瞅着那人随手将她头上的金钗和耳环等丢到一边。雪泠愤恨地瞪着他,孰不知自己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称着淡妆的容貌,蕴含着别样风情。的
那人摸摸下巴,迅速在她脸上偷了个香,又把她扛在肩上。走至后院,轻轻跃入一口井。
雪泠尚未反应过来,两人已落入井底,才知不过是个枯井。那人在昏暗的井底左拐右拐,不到一刻,便走向明亮的一处出口。
抬起头四处张望,发现两人已行至郊外,雪泠不禁惊惶失措。此人怕是经过一翻计划,且对锦州的地形相当熟悉,不过片刻就避开人群,轻松地出了锦州。
僻静的河边,一钩弯月在河面沉浮。那人环顾四周,把雪泠轻放在树侧,弯身伸手覆上她的脸颊。
这女子身边紫衣男子贵气逼人,五、六名暗卫隐在暗处,显然是皇亲国戚;白衣男子似是易容,武功深不可测,有一男子藏在女子不远处……
呵,越有挑战性,品尝起来才有味道……
雪泠蹙着眉,敢情这采花盗就因为自己身边两名男子不凡,出于越难偷越刺激的心理,把自己抢来的?
细细看着面前的人,还算俊朗的脸庞,双眼染上了淡淡的xx,许是纵欲过度,眼角已出现浅浅的细纹。嘴角弯弯,扯出一抹笑意,手抚摸着柔嫩的肌肤,缓缓沿着脖颈下移。
感觉到皮肤上浮起的疙瘩,雪泠紧绷着身子,瞪大双眼,咬紧的下唇。
俊脸慢慢挪近,雪泠撇开头,避开他的唇。却不知这个动作,让她优美的脖颈,以及小巧的锁骨裸露出来。
他俯身贴近雪泠,双手将她圈在他与树之间,深深浅浅地舔舐她的耳侧,啃咬她的锁骨。
“啧,可惜是个哑巴,不然……”男子低低地笑着,无视胸前雪泠拼尽力气试图推开他的手。
由于药效,脑袋愈加沉重,柔若无骨地靠在树干。雪泠死死地咬着唇,淡淡的铁锈味传来。难道自己就要如此坐以待毙?
忽然,埋首在雪泠胸前的那人动作一停,猛地抬起头来,皱着眉,喃喃说道。“怎这么快?”
打横抱起昏沉的雪泠,低声在她耳边轻语。“你说,哪个情郎来的最快?”
说罢,轻飘飘地提身而出,在河面足下几点,便已到达对岸。“我的轻功,我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雪泠全身提不起劲头,只能无助地看着景物飞速退后。
“咦,”将雪泠夹在腋下,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有意思,果然不枉此行。”
他的身子突然一僵,那人停住了脚步,雪泠不由勉力仰起头。一个模糊的身影立于前方,阻挡了去路。而后如箭般飞掠而来,一手揽过雪泠,一手将那采花盗震出几丈以外。
雪泠软绵绵地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下唇点点血星,脖颈与锁骨上斑斑红印触目惊心。来人俯身轻轻舔去她唇上碍眼的血迹,片刻,微凉的唇贴上雪泠。1
迷糊中感觉到唇上的柔软,雪泠下意识地挣扎着,无奈手脚无力,只能皱着眉,微微扭动。
“是我,”一如往常清冷的语调,雪泠放松自己一直紧张僵硬的身子,安心地顺着药效沉沉睡去。
司空清低头看着怀里仍蹙着眉,昏睡过去的女子,淡淡的杀气汹涌扑向四周。
玄墨立于他身后,诧异不已。宫主甚少有杀气,即使是杀人时,身上也只有淡漠飘渺的气息。
采花盗被司空清隔空点穴,身子已然定住,神色惊慌。下一刻,惨叫声在空旷中响起。
“啊——你,你竟然费了我的武功!”采花盗瞪大双目,难以置信自己引以为傲的功力,在瞬间被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轻易地费掉了。
司空清惘若未闻,轻柔地搂紧怀中的女子,淡淡唤道。“墨,留一口气便可。”
玄墨领命,拎起已解穴,疼痛的在地上打滚的男子,跃去。
死,对他来说,反而是最仁慈的。
宫主鲜少留人性命,可见,他的意思是——生不如死!进了暗阁的人,从未能逃出生天。那里如同人间地狱,不但折磨身体,还摧毁意志。
留一口气?不知这人能支持多久?玄墨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耀黑的夜幕,月已升中天,淡淡的光华笼罩大地。风移影动,只余一片空地。
“人呢?”一袭紫衫的男子轻扣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属下该死!”几名黑衣人单腿跪在男子身前,垂首低眸,不敢与其直视。
“跟丢了?区区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来何用!”紫衣男子仍是慵懒的声调,不慌不忙地说道。
然,跟随他多年的属下清楚,他愈是生气,语气愈是平静。
“那白衣人,还有后来跟上的黑衣人的轻功远远在属下们之上,瞬间便不见踪影。”为首一人恭敬地回答道,眼底浓浓的不悦。身为辰国皇家暗卫,武功修炼已达及至,却连他们的影子都追不到,简直是他们的奇耻大辱!的
“哦?他们的武功竟然能将你们远远抛离,还未查出他的身份吗?”化名原昱的辰国六皇子轩辕昱眼眸闪过一丝玩味。
“是的,只查出他是流云山庄的大公子冷云卓的朋友,送丫鬟雪泠到锦州,其余一概查不出。”
捕捉到为首的黑衣人眼里的踟躇,轩辕昱扫了他一眼,问道。“为何欲言又止?”
“禀六殿下,那人的武功高强,轻功尤为一绝。属下怀疑那白衣人是灵霄宫的宫主司空清。”
轩辕昱眯起双眼,“司空清,你确定?”
“不,属下只是猜测,尚未有证据,毕竟司空清的容貌无人得知。”黑衣人垂着头,答道。
“猜测?展,你认为流云山庄的大少爷会跟魔教之首的灵霄宫宫主相识。如果我没记错,流云山庄前不久,还捣毁了灵霄宫好几处分舵,两方均损失惨重。”
“是的,所以属下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司空清轻功绝世无双,那人与他必定不相上下。”
“好了,不必再说。展,给你三天时间,把雪泠给我找出来。不然,你也不必回来见我了。”轩辕昱说罢,头也不抬,挥手让他们离去。
抬首,见展独自留下,知他是有要事禀告。
“六殿下,宫中密报,皇上秘密出行。”
轩辕昱诧异地站起身,“消息可靠么?”
“是,中京线人回报,皇上现已动身南下,但行踪未能确认。”
“父皇突然南下,到底是为何事?展,有线索吗?”轩辕昱来回踱步,低声问道。
“没有,之前也未收到任何消息,似是皇上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轩辕昱笑道,“父皇在大寿前夕却忽然离开中京,以我多年来对他的了解,绝对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展,派人盯着,随时与我汇报。”
“是,”展应声道,迅速离开。
轩辕昱半躺在软塌上,垂眸沉思。父皇将近十五年未出宫,到底是何事要他亲自前往?
第二十二章
感觉到身边的温暖与人体的柔软,雪泠下意识地靠过去。腰上一紧,身子贴近温热的物什,淡淡的气息萦绕在耳边。雪泠一惊,睁开双眼,跌入一汪清冷的深邃里。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雪泠一时怔仲,痴痴地盯着他。
司空清静静地揽着她,一袭凌乱的白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白玉般精壮的上身。绸缎般的长发倾撒开来,依旧平凡的相貌,却显得宁静而柔和。
雪泠霎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片刻茫然后,那晚的回忆便汹涌而至。身子不禁微微抖了起来,皮肤似乎还能感觉那采花盗湿润的唇在自己身上游移,而自己在药效下,只能无助地任由那人在身上肆虐。
长臂一伸,司空清紧紧地搂住雪泠。看着她愈加苍白的脸,眼底浓浓的惊恐与脆弱,却倔强地咬紧下唇。眼神落在她的颈侧,微微蹙眉,唤道。“来人。”
两名婢女迅速前来,恭顺地站在一旁。
“准备沐浴。”
一人点头悄声离去。
待雪泠略微平静下来,司空清打横抱起她,直直往门外走去。经过一条长廊,打开门,一屋迷蒙的热气迎面而来。中间一个由白玉所砌成的浴池,两名婢女恭敬地跪在池边。
将雪泠轻轻放下,司空清转身离去。
婢女上前,轻手轻脚地帮雪泠脱去外衣,雪泠回神时,身上只剩下鹅黄色的肚兜。涨红着脸,雪泠摆摆手,示意婢女出去,自己一人沐浴便可。
两婢女见她坚持,也就笑笑,暧昧地瞅了一眼她的脖颈。矮身一福,迅速离去。
雪泠见她们离开的身影,快速而利落,知道两人皆有武功底子。不由叹道,司空清身边的人,怎会有如自己这般无用之人?
解开肚兜,慢慢走入浴池中,热水瞬间驱除了身子的寒意,逐渐暖和起来。雪泠抬手用力地揉搓着颈侧,直搓得又红又痒,才不甘愿地停下。实在厌恶自己的体质,那人在碰触间,龌龊的思想顺着紧贴的肌肤传进脑海中。压下胃里阵阵恶心,雪泠深深潜入水中,屏息片刻,窒息感缓缓而至。她放任自己沉入水里,缺氧的缘故让她越来越昏沉,眼前逐渐陷入黑暗。
如果自己这次离去,不知能否投胎转世,还是会再强占一次他人的身体?
猛地一双手将雪泠从水中拽了出来,雪泠抬眼,见司空清一向清冷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他伸手拾起池边的毛毯裹住雪泠,把她抱起放在不远处的榻上。
过程中,雪泠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静静地任他摆弄。
直到司空清伸手轻佛她的脸,一手冰凉,雪泠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她把自己缩到毛毯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一刻的软弱,却没有如愿。司空清拥着她,俯身轻柔地吻去她的泪。
随后用指腹救下她紧咬的唇,下一刻,一抹柔软轻轻覆在上面。这次不似之前的蜻蜓点水,温柔而热烈地探求着她,舌尖不断舔吻着她的唇。的
雪泠沉沦在司空清的吻中,不觉毛毯轻轻滑落,露出大半个香肩。瞥见那刺目的点点猩红,司空清眼神一凛,唇沿着脖颈缓缓而下。雪泠不由身子一僵,司空清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前前后后地舔舐、亲吻,他满意地舔舔唇,伸手搂紧雪泠,将毛毯细细裹好,抱起她,沿着原路回到先前的房间。
把雪泠置于床上,司空清转身走入屏风,换去已浸湿大半的衣裳。两名婢女连忙上前,利索地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湿透的长发滴着水,雪泠皱着眉,接过毛巾,胡乱地擦起来。司空清走出屏风,仍是一袭白衣,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从她手中取过毛巾,仔细地帮她擦拭。
待凤樱走入房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世人盛传的冰冷无情,杀人无数的灵霄宫宫主,竟温柔地为一个普通女子擦干湿发。
诧异、不甘、怨恨瞬间在眼底闪现,凤樱优雅一福,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扯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玄樱见过宫主。”
玄樱?
雪泠不解地望向凤樱,司空清适时开口解释道。“凤魅楼的花魁凤樱,便是灵霄宫四使之一的玄樱,她是凤魅楼的真正主人,凤魅楼主司搜集和整理各路消息。”
她了然地点点头,瞥见玄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手握成拳,拽得发白。
“宫主,玄樱有事禀报。”玄樱的眼神飘向雪泠,淡淡说道。
司空清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无妨。”
玄樱看了雪泠一眼,开口说道。“接到密报,皇帝秘密出宫,目的地未明。”
感觉到发上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雪泠疑惑地转头望向司空清,他抿着唇,道。“是么?”
“冷云卓加快了动作,险些打草惊蛇,好在皇帝出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前几日截下他派出去的人,用一万两黄金到血影楼买一人的命,血影楼已派出第一杀手。”
“知道了。”听罢,司空清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抚摸起手中半干的湿发。
玄樱见此,不发一言,默默退出房间。
“雪姑娘,我想跟你谈谈。”是夜,雪泠独坐在窗前,玄樱推门而入,开门见山地说道。
雪泠点点头,示意她在桌旁坐下。径自拿出文房四宝,置于桌上。
“当你跟宫主一同离开迷雾森林不久,我便知晓你这人。”玄樱盯着烛光,低声说道。“宫主竟会受伤,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那时,我就知道,你对宫主的意义与他人不同。”
转头望向雪泠,“现在,见你与宫主相处,我更肯定,你将是宫主最大的弱点。”
“我在他身边十年了,宫主在我眼里很完美。”凤眼漾起一丝狠戾,“但是,他有了瑕疵,那便是你!上次他救你,受了伤;这次救你,他差点暴露了身份,引起那六皇子轩辕昱的怀疑!”
‘你要我离开他吗?’雪泠在纸上写到。
“不,宫主不能有弱点,所以,请你自行了断!如不然,我不介意亲自动手。”玄樱凤眼一挑,轻描淡写地说道。
雪泠诧异地站起身,退后两步。玄樱举剑指向她,“宫主已让我支开,没有人会来救你,何况,你还不能开口呼救。”
嘲讽的话音刚落,寒光一闪,长剑已雷霆之势刺向雪泠。
第二十三章
一声轻响,直指雪泠心口的剑猛地失去准头。剑身一歪,划过她的左臂,殷红的鲜血沿着手臂缓缓滴落在地上。地上一颗小石滚了滚,悄然停下。
一招失手,玄樱反手正欲再刺,一抹蓝影飘至雪泠身前。两剑相遇,传来清脆的声响。玄樱连退两步,美目闪过一丝惊诧。
“冷云卓,竟然是你。没想到,你能逃过凤魅楼的眼线,无声无息地来到这里。”
一袭蓝衣的冷云卓转身在雪泠手臂上一点,止住血。擒着一抹浅笑,说道。
“我也没想到,樱你竟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动手,这不是你向来不齿的么。”
眉一挑,玄樱仍执着剑,淡淡地道。“这样看来,你今晚是要阻止我了。”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好一个兄妹情深啊。”
冷云卓漾起一丝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兄妹?其他人如此说,我也只当是胡言乱语,一笑置之。可是由你的口中说出……樱,不觉得讽刺吗?”
玄樱一愣,瞬间回神。“那你为何要阻止我,你不是也觉得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子对宫主来说,只是祸害、包袱,甚至是弱点?不然,当初你为何让我用九音琴试探她?”
冷云卓笑道,“的确,我不能让他身边有一丝潜在的危险,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
“那你近日怎么加快动作?你隐忍了四年,难道现在要前功尽弃?不要告诉我,你心急了,而不是为了你身旁的这个女子!”
他淡淡地笑着,见雪泠震惊的模样,笑得有些无奈。“玄樱,你不惜调开宫主和玄墨,就为了除掉她?你可想过,待宫主知道事实,他会怎么对你?”
玄樱凤眸一黯,“难道我在他身边的十年,比不上这寻常女子的几月?他不顾我们的情谊,要至我于死地?”
“樱,你该知道,清最讨厌有人背叛他。你忘了他的执着,忘了他所立下的誓言?”冷云卓低声说着,将软剑收在腰间,取出玉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玄樱脸色一僵,忽而抬起头,目光炯炯。“无论如何,此女只会妨碍宫主的大事,她,我定是要除去的。我不会让他身边有任何危险,就算赔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轻轻地叹息声响起,冷云卓望向玄樱。“樱,你这又是何苦……十年了,他的眼中没有你,再十年,也是如此。他信你,把雪泠留在此处,如今你是要他再尝一次背叛的滋味吗?”
玄樱身影一颤,咬唇不语。
“还是说,你认为自己能够打败我?”轻笑出声,冷云卓的眼底一片冰凉。
“你为什么要护着她,难道,你也被她迷惑了?”玄樱咬牙切齿地说道,瞪了雪泠一眼。
他瞥向雪泠,调笑道。“小雪可是我的贴身婢女,我怎能让你欺负她?”转而,敛下笑意,垂眸道。“樱,这么多年来,我们做不到的,她却做到了。你真认为她是一无是处么?”
玄樱低下头,似在挣扎,“可是……”
“弱点?在你眼里,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清真的很好吗?在我看来,不过是行尸走肉的人偶罢了。难得他现在变得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喜,会怒,会担忧,而不是一直沉沦在仇恨里……小雪不会伤害他,也不会容许自己拖累他,是吗?”冷云卓眼里流光异彩,定定地看着雪泠,展开一抹真实的笑意。
玄樱默然地收起剑,似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直视冷云卓问道。“冷相耀那边如何?”
轻声一“哼”,他道。“能如何,皇上来了,他只好收敛一些。不过血影楼那里……”
“你认为血影楼会是暗阁的对手?”说罢,一白一黑两条人影闪入室内。
“墨,你亲自出马,血影楼又算得了什么。”见玄墨张狂的神色,冷云卓浅笑道。
顷刻间,雪泠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手臂占有似的紧紧环住她。不用抬头,也清楚来人是谁,雪泠侧身安然地往后靠着他,不着痕迹地遮掩手臂的伤。
然,浅薄的血腥味又怎能逃过练武之人清明的五官。轻巧地转过她的身子,鲜红的血迹立刻映入眼帘。
冰冷的气息如刀般涌起,众人具是一惊,忙提起内力抵制。清冷的眼眸一扫,玄樱顿时花容失色,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喃喃道。“宫主息怒,我,属下……”
忽觉怀中的雪泠由于没有内力,不禁冷汗连连,司空清瞬间敛去了气息。手一抬,挥向玄樱。
冷云卓迅速跃至玄樱面前,险险挡住一掌,踉跄地后退一步。脸上笑意全无,心下大惊。这一掌竟用上了五成功力,如不是他挡下,玄樱必死无疑。
“宫主,只是误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否饶恕玄樱。毕竟她掌管凤魅楼多时,楼主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
见司空清无动于衷,冷云卓无奈地瞥向雪泠。
雪泠会意,抬头恳切地望着司空清。玄樱,是为了他着想才如此,再说,她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女子,心遗落在眼前这个清冷的男子罢了。
司空清深深地看了雪泠一眼,轻柔地抱起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玄墨一声不吭地跟在司空清身后,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开。
冷云卓喘了口气,平息了腹下翻滚的血气。望着跪在地上满脸木然的绝色女子,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马车上一片静默。
司空清仔细地帮雪泠上了药,包扎好,轻轻地拥她入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倾泻而下的长发。
冷云卓淡然地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笑道。“听说六皇子轩辕昱仍不断派人打听小雪的下落。小雪,没想到才出来几天,你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轩辕昱,原昱?不过萍水相逢,他为了什么原因来寻她?
雪泠不解。自己并非绝色,身为皇子,身边不泛绝美的佳人。思起玄樱刚才所说,轩辕昱因为自己被劫,开始怀疑司空清的身份,不禁皱紧了眉头。的
略微粗糙的手轻轻抚平她的双眉,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必多想。”
雪泠抬首望向他清冷的双眸,不必多想,因为有你在么?
把头枕着他的肩,雪泠全身萦绕着丝丝暖意,挡住了阵阵微凉的夜风。
昏昏欲睡中轻问自己:如此的我,也有爱人的资格吗……
“锦州与中京之间有一处有名的景观——余阳亭,在余阳河畔。小雪,去看看如何?”冷云卓忽然开口提议道,脸上仍是似笑非笑。
余阳亭?雪泠一下从昏睡中惊醒,睁大双眼瞅着他。
“亭中四柱上刻有凤凰,夕阳西下之时,照在石柱上,犹如凤凰飞翔九天,甚是壮观。”冷云卓好笑地见雪泠两眼发光,向往的模样。
“离皇上寿辰还有一月有余,反正顺路,去瞧瞧看吧。”虽是说与雪泠,冷云卓却看向司空清。
见他不语,知是默认,冷云卓笑笑。
马车停住,冷云卓笑道。“夜了,先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司空清抱起雪泠下了车,淡淡地瞥向立在门边的冷云卓,见他微微颔首,才迈入客栈中。大堂里,只有一人坐在桌前。待他回头,竟是多日不见的流云山庄二少爷冷云风。
冷云风朝司空清点点头,冷云卓站在他身旁,对雪泠说道。“小雪,让我重新介绍。这是玄依,灵霄宫四使之一,有‘千面郎君’之称,易容术当数武林第一。”
玄依?那真正的冷云风呢?
“小雪,你想问真的云风在哪?”雪泠用力地点头,冷云卓眼底闪现一丝黯然。“还记得在流云山庄里,三夫人下毒的事吧。小雪,你觉得,如果没有庄主的默许,她又怎能在他眼皮底下如此顺利地做到?”
“是,冷相耀不惜牺牲掉云风,也要借他人之手除掉你,顺便嫁祸给二夫人。你说,我怎可将唯一的弟弟置于危险的境地。”
“那晚偷袭的九人也是他派来的,如果宫主不在的话……你一定疑惑他为何要费尽心机除掉你。呵,因为,你被他视为是今生最大的污点!”
第二十四章
“那晚偷袭的九人也是他派来的,如果宫主不在的话……你一定疑惑他为何要费尽心机除掉你。呵,因为,你被他视为是今生最大的污点!”
雪泠身子一颤,这个身子的主人,也跟自己一样,被父母遗弃了么。
“三夫人萧宛如是冷相耀的师妹,十六年前,她突然失踪。几月后回来,与冷相耀成亲,成为流云山庄的三夫人。冷相耀与萧宛如同门多年,青梅竹马,虽然冷相耀对她有意,但萧宛如从未表态。他们忽然成亲,出乎意料。”的06409663226af2f3114485aa4e0a23b4
“不足七月后,萧宛如诞下一女婴,却变得神志不清,时好时坏。当时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相继死亡或失踪,这些是凤魅楼多年费尽人力物力查出来的。不过,那人,至此却仍是未明。”
冷云卓顿住话语,望向雪泠。“现在,小雪明白了吗?”
雪泠默默地点头,示意司空清放下她,拾起桌上的毛笔写到。
‘那女婴在流云山庄生活了几年才被遣出流云山庄,给人抱养,如何确定我就是那女婴?’
冷云卓了然地点点头,“的确,当年冷相耀将那女婴留下,是因为萧宛如的病情不稳定,好的时候总爱抱着女婴,冷相耀无奈才将其留住。只是后来三夫人的病情加重,已是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冷相耀趁此将女童送走了。”
“收养女婴的人家,几日后消失无踪,女童也不知所踪。”
“至于为何确认你就是当年的女婴,或许只是因为你的长相吧。他宁愿杀错,也不愿放过。”
相似的容貌?
雪泠覆上脸庞,思起那是撕下的人皮面具。当年的自己是为了逃避追杀,改头换面?只是,寻常人家,那人皮面具从何而来?
本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在烛光下,更显透明,似是就要消失一般。司空清上前揽住她,感觉到手上的温热,心里顿觉踏实。
冷云卓见此,淡淡一笑。“夜深了,早点休息。”转身与玄依上了楼,玄墨早已不知去向,宽敞的大厅霎时变得空荡。
雪泠温顺地让司空清牵着她上了楼,寻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任由司空清脱下外衣,搂着她睡下。
她瞪大双眼望着床上的幕帘,没想到自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亲人都容不下她。到底何处才是她的安身之所?
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雪泠的双眼,身上的手臂一紧,背靠上一堵温热的胸膛。雪泠顺从地闭上眼,至少,在这一刻,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当他知道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时,还会如此平常的待她吗?
希望,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不要那么快来临……
醒来时,日已达中天,身边空空如也。床头有一套新衣裙,雪泠单手脱去里衣,一件一件换上。只是左臂受伤,不甚灵活,折腾多时才穿好,一头薄汗。随意熟悉后,微微喘了口气,雪泠站起身,下了楼。
大堂里,三人在一桌安静地品茶。冷云卓转头看见雪泠,朝她一笑。玄依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玄墨仍是不见人影。
司空清依旧一身白衣,平凡无奇的脸,清冷的双眸瞥了雪泠一眼,又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瓷杯。雪泠走来,司空清伸手让她坐在身侧。她张望了几下,发现这客栈从昨晚至今,除了眼前几人,掌柜与小二全都未见,也没见客人上门。难道这客栈不做生意了?
冷云卓拍掌,几名婢女提着食盒,低头垂眸地将食盒内的点心和菜肴置于桌面,立刻悄声退下。
见雪泠不解地东张西望,冷云卓笑道。“这里是流云山庄旗下的客栈,我让客栈里的掌柜和小二都休息一日。毕竟,他不喜外人。再说,人多口杂,也是不妥。”
雪泠望向司空清,不喜外人,她可以理解成,自己并不是外人?
感觉到雪泠的视线,司空清清冷的双目看向她,伸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她。
略微诧异,雪泠接过,咬了一口。淡淡的清香溢满口腔,记忆中相同的味道。多年前,父亲出差,带回一盒绿豆糕。雪泠从此便爱上了这甜而不腻的味道,只是,不久之后,父母知道了自己的能力,逐渐疏远,自己再未吃到父亲买的绿豆糕了。
疑惑地抬头,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这个?或许,只是巧合?
平静地用完餐,众人上了门外的马车。雪泠早上单手梳理的长发,忽然松散了下来,正欲再梳一次,一只修长的手夺过她手中的梳子,细细打理起她如墨的长发。灵巧的手在发中穿梭,不时划过雪泠的颈侧,温柔而熟练。
片刻,便梳理完毕,本有些凌乱的长发被打理的服服帖帖。雪泠默默地接过司空清手中的木梳,他经常帮女子梳头么?不知是何人有如此荣幸,让灵霄宫的宫主亲手为其绾发。
抬眸望向他,却见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雪泠不由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指尖,司空清反手回握着她,沉默不语。
虽不能听到他此刻心中所想,但雪泠仍能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涌出的,浓烈的哀伤。昨晚冷云卓与玄樱的对话犹在耳边,他的仇恨,他的执念,他的誓言……自己该留在他身边吗?
他的身边不泛人才,皆有所长。她的出现,让司空清的计划被打乱了。他不远千里来此,甚至险些暴露了身份;因为自己,冷相耀的追杀,冷云卓只能加快动作,玄樱不惜举剑除掉她。手无寸铁的她,本只是这世间浮萍的她,与他的相遇许是一场奢侈的梦罢……
手上一痛,雪泠回神,抬起迷茫的双眸看向司空清。他清冷的双眼直直地望着雪泠,似是要看进她的内心。
许久,他开口道。“我是魔教中人,与我在一起,必遭世人唾弃。如此,雪泠,你可愿随我?”
雪泠愕然,司空清看出自己的犹豫,以为是因为他的身份么。
她本不是这里的人,正派、魔教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然,她之于他来说,不过累赘罢了。如果此时答应了他,他必会保护自己周全。只是,他有必须要做的事,她甘心如此拖累他么……
咬紧下唇,雪泠垂眸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一声不响。
司空清取下颈上挂着的玉佩,戴在雪泠的脖子上。余光瞥见冷云卓和玄依一脸惊异,雪泠抬手想要拒绝。司空清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五日后,我在余阳亭等你。”
说罢,他轻声唤道。“墨。”的
一条黑影深入车厢内,司空清淡淡吩咐道。“你留下。”
玄墨皱着眉,略有不甘地应下。
司空清扫了冷云卓和玄依一眼,见两人微微颔首,身影一动,迅速掠出车厢。犹若蛟龙的身姿渐渐远去,雪泠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直至变成白点,消失在远方。
收回视线,转头见冷云卓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而玄依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