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美女》免费阅读!

《牵情》(完结)_分节阅读_1(1/2)

作者:Jassica

    《牵情》(完)作者:jassicatxt下载

    第一章

    雪泠悠悠转醒,入目的是一片迷雾。

    正欲起身,酸痛、僵硬、虚软传来,只好认命地继续躺着。

    放眼望去,一片茂密的森林,身旁一汪水潭。迷茫地看着陌生的境地,脖子似乎仍在隐隐作痛,母亲绝望的神情,疯狂地叫喊似乎尤在耳边。

    “……我讨厌你的声音,你别碰我!真是恶心!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怪物!”

    “你这妖怪,都是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你现在还活着……”

    “……他不要我了,都是因为你!”

    “三千万,他放弃了我!你……你死了,他就会回来了,是啊,你死了他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我掐死你,掐死你!你这恶心的怪物,哈哈……这样,他就回来了,回来了,哈哈……”

    抬手摸了摸脖颈,我……还没死么……

    雪泠甩甩头,叹息着,艰难地爬到水潭边,俯身饮了口水。清凉缓缓消去了喉里的灼热,捧起水粗粗洗了把脸。瞥见水里的倒影,雪泠不由怔了怔。

    瘦骨嶙峋,蜡黄的脸,干裂的唇,凌乱的长发,破旧的衣物。这容貌,这眉眼,都不属于我。

    终于,离开了么……母亲该是欣慰了,父亲或许会重新回到母亲身边,或许……

    颤抖着站起身,扶着潭边的大树,轻轻喘息着。抬首盯着树上的红艳果子,略有疑虑,毕竟越是鲜艳的食物,大多都带有毒性。

    想归想,仍是毫不犹豫了采摘了好几颗,丢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带着丝丝青涩。腹中空空,吞下五颗却渐渐有了饱意。随手摘了数十颗,撕下一片裙角,细细包起来,放进怀里。转身瞧见不远处一破旧的竹筒,拾起,装满潭水,用腰带绑在侧旁。想必离开这树林需要颇长的时间,需得准备充分。

    天逐渐转亮,然,迷雾未有一丝散去的迹象。环顾四周,树影交错,层层延伸。

    皱起眉,这森林迷雾浓重,完全辨别不出方向,如果出去?

    俯身拾起一颗碎石,在潭边的树下划了个“×”。即使出不去,起码能回到水源处。这才放心地向前迈步,时不时留下记号。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仍未看到出路,途中也无人烟。沮丧地倚靠着一树,稍作休息。扫视四处,除了树还是树,地上参差不齐的草,朵朵小花点缀其中,娇小动人。淡淡的清香随着微风飘散,精神也变得舒爽起来。

    望了一眼那片棵棵几乎两人粗的大树,叹息道,如果能看的到年轮就好了……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月亮挂上了树梢。奇怪的是,浓雾在夜里似乎浅淡了许多。

    借着月色,循着路标,慢慢往回走。

    猛地顿住脚步,诧异地望着倚树而坐的一人。

    白衣如雪,浓密的睫毛下淡淡的阴影,平凡的面容,但见银光洒落在他身上,似真似幻。

    犹豫地上前几步……这人还活着么……

    迟疑了一会,走至他面前,伸手就要探他的鼻息。

    那人突然睁开双眼,快速地抓住她的手臂。

    条件反射般,雪泠正想从他手中抽离出来,却停住了……

    没有声音,碰触了却未听到一丝声响,脑中一片静寂。难道,能力消失了么……

    他孤寒如天边星子的眼睛里,眸里一片清冷,印出自己震惊的神情。

    “你是谁?”冷漠的声音响起,他仍紧抓着她的手腕,未有放手之意。

    微微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抬手覆上脖颈,雪泠黯然地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这或许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吧……

    想是发现她神色的异常,他默然地松开她,清冷地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被直视得有些窘迫,雪泠抓起他的手掌,在掌心写到: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他轻轻摇头,“这里是迷雾森林,至今未有一人能离开此处。”

    雪泠心里浓浓的失望。

    淡淡的暖意顺着交握的手心慢慢传递过来,雪泠神情有些恍惚,多少年,没有如此自然地与人接触了。母亲总是笑着,说自己是她最爱的女儿,可是,当自己的手伸向她时,她总会不着痕迹地避开……

    罢了,既然离开了,为何还想从前呢……

    抬首朝他展开笑颜,指了指自己,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

    “……雪……泠……”淡漠地声音在静谧的树林里响起,却让人很安心。

    司空清瞥了一眼这个朝他展颜的普通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常人见到他,惊恐、绝望、惧怕,甚至转身就跑,她跟一般人不相同……

    雪泠在他身旁坐下,背靠着树,拿出竹筒喝了一口,递给他。随即掏出用布包好的果子,平放在地上,拾起一颗就丢入口中。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

    这果子有毒么?

    雪泠抓起他的手,忙问道。

    司空清喝了两口水,将竹筒递回。“这是焰果,增强内力的圣药,但每次不能多于五颗。普通人食用,不过能短时间内饱腹罢了。”优雅地拾起一颗焰果,置于口中,淡淡的酸涩蔓延。不到一刻,腹中一股暖流缓缓转遍全身,丹田渐盈。

    走了一日,雪泠瘦弱的身子早已疲惫不堪。挨着那人,蜷成一团,抱着双腿,靠着树干,雪泠就如此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阂上眼眸前看了那人一眼,醒来之后,他必定不在了。像以前身边的人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厌恶、避开……只是有些遗憾,尚未问清楚他的名字……

    第二章

    雪泠悠悠转醒,略微刺目的日光让她眯起了眼。不对,明明是垂首抱着腿睡的,怎会仰视着阳光。打了一个激灵,雪泠睁大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窝在他的怀里,连忙起身,朝他尴尬地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的睡姿如此不安分,雪泠歉意一笑。瞅着仍一动不动,倚着树坐着的那人,难道自己压得他手脚麻木。

    捡起一旁的小石,在地上写到:手脚麻么,帮你揉揉?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字,剑眉微微一挑,从容起身。白衣的下摆深深浅浅的泥印,无损他清逸的身影,手执一柄青剑。身子背对阳光,全身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芒中,超离凡俗。

    雪泠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你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雪泠指指脚下的字,询问道。

    “南面。”他冷清的声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雪泠抬手做了个砍的动作,指向一旁较粗的大树。

    司空清了然地点点头,青剑在手,潇洒一挥,大树应声倒下。雪泠急忙上前,俯身细细观察。

    曾记得书上所说,年轮的疏面为南,密面为北。因为向阳一面,因日照时间长,所以喜阳的树木向阳生长,年轮条理间间距大。而北面则相反,所以条理间间距小。

    确定较为稀疏的一面,手指着一个方向,示意他一起离开。司空清并未多言,随着雪泠走。每隔一个时辰,都砍倒一棵相对较粗的大树,让雪泠确认方向无误,继续朝一方向走去。

    不过半个时辰,雪泠便会气喘吁吁,只能停下休息片刻。他也不恼,立于一旁静待雪泠呆坐一刻,再继续上路。

    走走停停的结果,便是落日之时,仍未见到出口。雪泠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瞧见不远处一米多高的小石洞,虽不深,但容纳两人仍是绰绰有余。抬首望着渐渐昏暗的天色,不由顿住脚步。

    雪泠拖着酸痛的双腿,挪到石洞里,靠着凹凸不平的石墙,缓缓滑下。转头却不见来人,略有失望。解下腰间的竹筒,掏出怀里的焰果,放在跟前。抱住身子,怔怔地发起呆来。

    一道刺目的光亮从夜空中劈下,刹那间照亮了夜幕,接着声声惊雷发出巨响。雪泠身子一抖,抬首望向洞外,却见司空清,左手抱着一捆柴,右手提着两只血淋淋的兔子,缓步走近。

    雪泠欣喜地看向来人,不顾身上的酸痛,起身迎了上去,取下那捆细柴,置于地上。

    司空清任由雪泠拿下柴,把火折子递给她。转身熟练地用青剑将兔子剥皮,剖腹,取出内脏。

    雪泠拿着火折子,不知所措。拨弄半天仍未掌握方法,不由想念起以前的打火机来。

    回首,司空清便见雪泠苦苦思索的模样,瞅着手中的火折子皱起了眉。他沉默地取过雪泠手里的火折子。很快,细柴上燃起熊熊的火焰。

    雪泠瞪大双目,不可思议地摆弄着火折子,翻来覆去,仔细揣摩。

    不久,浓郁的肉香飘来。雪泠吞了吞口水,垂下头,朝洞外挪了挪。

    一块烧熟的兔肉递于身前,雪泠诧异地看着那人。司空清的手向雪泠伸了伸,雪泠双手接过,朝他感激地一笑。

    雪泠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兔肉,细细咀嚼。虽没有丁点调料,但,这是雪泠吃过的最难忘的晚餐。

    洞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雨落在地上,溅起朵朵涟漪,转瞬即逝。雪泠伸出双手,掌心朝上,雨毫无顾忌地落在手心,顺着指尖,一串串地滴落。

    雪泠感受着手上的雨坠落的触感,垂眼掩去眸里的黯然。这世间,怕是只有雨滴才会与自己如此亲近吧……

    手臂突然一紧,一股力将雪泠扯向里头,她转身看见司空清站在身后,墨眸紧紧盯着她。

    雪泠回神,身子一颤,低头发现身上的衣襟大半被雨溅湿。湿漉漉的衣裳贴着身子,阵阵寒意,雪泠不由朝洞里一挪,靠近火边坐下。

    抬头只见司空清静静地走向内里,慵懒地斜靠着,不发一言。

    思起早上睡得迷糊,醒来倒在他怀里,雪泠朝反方向一移,离火堆要远些,双脚蜷曲,就要睡下。

    “过来!”司空清望着缩在一角的雪泠墨眸一沉,却见她朝自己的另一面又移了移。不等她回应,一手将她拽了过来。

    雪泠尚未回神,便已倒在他温热坚实的怀里。雪泠抬首疑惑地看着他,他却一手圈着她的腰,闭上双眼。

    倚着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响起,暖热的气息随着紧贴的后背渐渐传来,雪泠安心地阂上眸。

    听着怀里的雪泠绵长的呼吸声,司空清睁开眼。眸里清冷冷的无半分睡意,垂首望着这个陌生的女子。以往,从未有人能走近他一尺之内,更别说是让人如此紧贴着自己。为何会对这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女子另眼相看?

    思起回到此处时,远远望见她黯然神伤,犹如迷路的孩童,无助、彷徨。看见自己走来,茫然一扫而空,露出欣慰的笑容。

    数年前,母亲也是带着这样的微笑,立于门外,身后的屋里映出淡淡的烛光。无论寒冬还是酷暑,每晚练武完毕,披星戴月地往回赶,她总是点起温暖的烛火,展颜等待……

    司空清眼眸一暗,罢了,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迷雾森林……

    接下来的两日,暴雨连绵不断,雪泠与司空清只好躲在石洞里。两人很少开口,静谧的气氛在洞内蔓延。雪泠从小便受冷落,常独自一人在小屋里生活,习惯了安静,现在口不能言,更是心安理得地闭口不言;司空清本是寡言之人,现雪泠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两人相处算是无碍。

    暴雨虽停住了他们的脚步,可也解决了饮水的问题。毕竟雪泠之前在水潭带来的水,早已饮尽。雪泠把竹筒置于洞外,装满清澈的雨水。就着留下的兔肉,将就着为数不多的焰果,与司空清在洞里过了两日。

    待雨停了半天,雪泠起身,与司空清离开石洞,继续上路。

    湿润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雪泠深深地吸了一口,看着满眼的绿意,笑得眼角弯弯。可惜树林的浓雾遮住了阳光,不然,或许能看见天边的彩虹。

    司空清与雪泠并肩走着,看着她愉悦的笑脸,以及眼底淡淡的笑意。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在迷雾森林里还能笑的如此开怀……

    走了将近一日,前面的树木逐渐变得稀疏,浓雾也略有散去。西方,渐渐的被落日染得血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瞥了一眼身后清冷的男子,雪泠叹息道,出口在即,两人许是要分道扬镳了。

    半个时辰后,树林的前方出现一大片空旷之地。雪泠疾走几步,终于要离开这迷雾森林了!

    忽然,白色身影闪至身前。“留在这里。”冷清的声音响起,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雪泠顺从地站在原地,司空清足下一点,飞速略向前方。

    原本平静的树林外突然寒光四起,只见几十道剑光直指半空中的人迅疾而去!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白衣男子面色不变,眉宇间凝着淡漠,冷静地翻袖舞出一片剑影,将众人笼于其中。不消片刻,密集而无漏洞的剑阵被司空清轻易地搅得七零八落。

    尚留雨迹的地面瞬间染满了殷红的鲜血,司空清一身白衣却未沾一点血迹,冷漠地立于枝头,俯视着。犹若消逝的不是人命,不过蝼蚁罢了。

    雪泠抬头望着上方那不染轻尘的白影,平凡的容貌,清冷的神情,如同天边孤寂的冷月,似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第三章

    忽见司空清回首,眼神一凛,飞快地掠向雪泠。

    霎时,雪泠只觉腰上一紧,身子已然腾空而起。

    “叮”地一声轻响,司空清单手执剑,化解了雪泠身后刺来的寒光。

    白衣身影搂着雪泠,在树枝上借力一跃,闪电般纵身离开树林,立于空旷的林外。

    几道疾影凭空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然,均落在几丈外,蓄势待发。

    司空清的轻功在武林中数一数二,若是平常,必能将这几人远远甩于身后。但,现在负重一人,则不然。望着怀里略微惊惶,脸色发白,却咬紧下唇的女子,乖巧地双手环绕自己的脖颈,身子贴近,尽力减轻自己的负担,司空清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不待司空清细想,清冷的眼眸沉静地环视四周。

    一共八人,这些黑衣人与之前突袭的乌合之众,并不是同一个水平!司空清右手紧紧握住青剑,冷冽的气息悄然地散出,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势在空气中蔓延。黑衣人皆紧绷身躯,严阵以待。

    为首的黑衣人不经意地瞥了雪泠一眼,淡淡的嘲讽道。

    “没想到,天下第一的灵霄宫的宫主,竟也会以身涉险,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司空清不语,环住雪泠的手臂紧了紧,心中也甚是诧异自己下意识救她的举动。

    雪泠抬首望着四周,这些黑衣人来势汹汹,怕是来者不善。见司空清紧抿的唇角,知道现下的情况对两人相当不利,心里忐忑不安。

    “奉流云山庄,新任武林盟主之命,八鹰誓要铲除司空清你这魔头!”说罢,剑光交错,八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从四面八方袭来。

    “八星阵。”司空清淡淡道。抱着雪泠一跃而起,在剑中注入内力,反手青剑一抹,剑华如水波荡漾开去。

    俗话说道: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欲以突破剑阵,需找到薄弱的一环。

    司空清冷眼一扫,迅速找出八人中相对较弱之人,趁八人被震开的分秒间,鬼魅般贴近目标之人,剑身轻轻一舞。

    黑衣人只觉颈上一痛,尚未回神,身子已向后倒下。

    七人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颓然落地,一人亡,剑阵破。为首的黑衣人眼见大势已去,眼底涌起仇恨的烈火。

    “为八弟报仇!兄弟们,上!”

    七人联手,然,缺一人,威力远远不及之前。

    但,困兽犹斗,将生死度外。六人掩护之下,背后偷袭的一人楞是在司空清左肩划下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若不是要护住手中之人,他们岂能如愿!

    望着已倒在地上的七人,司空清如是道。

    被轻轻放下的雪泠,惊慌地拽着司空清的手臂,着急地比划着。

    剑上有毒!

    司空清不以为然地瞥了雪泠一眼,自己从小便适应了众多毒物,这点小伤小毒算得了什么。

    但,仍任由雪泠拖着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顺从地坐下。

    没想到,他们下的是“飘渺”,能让人在半月中,内力全失。司空清自嘲地冷笑,这毒对他不过两个时辰的效力。那八人耗尽生命,为的就是得到一个机会么。

    真是可笑!

    突然一温暖的柔软落在左肩,司空清回神,望见雪泠正俯身努力吸吮着乌黑的毒血。

    用力地推开雪泠,冷冷地说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雪泠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双手急急地比划着。

    吸出毒血,伤才会好得快些。

    司空清眸里闪过一丝惊讶,道。

    “不必,这毒只是让内力消失一阵,对身子无害。”但对于没有内力之人,却是剧毒。

    雪泠听罢,笑了笑,弯身捧起小溪里清澈的水,漱了漱口。

    转身撕下一块看起来较干净的裙角,用溪水仔细地清洗伤口,而后再撕下一块布条,包扎好司空清肩上的伤痕。

    司空清蹙着眉,看着雪泠。

    她,竟会如此在乎自己身上这么一个小小的伤……

    司空清缓缓站起来,“此地不宜久留!”

    雪泠了然地点点头,就要起身。不想,刚才的恐惧现才一下子涌出,双腿微微颤抖着,几次挣扎着起来却是徒然。

    正苦笑着,眼前出现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

    雪泠一怔,抬起头,清冷的双眸如深潭般幽深,波澜不惊,未激起一点涟漪。

    犹豫了一会,雪泠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略微粗糙的茧子,可见来人常年握剑。一股暖流从交握的手中传来,雪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手脚不再颤抖。

    司空清轻轻向上一提,雪泠稳稳地站起身来。

    正要放开手,却见雪泠望着两人紧握的手,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

    司空清不语,任由雪泠回握自己的手,并肩离去。

    走了半个时辰,雪泠感觉到司空清的手心愈来愈烫,不由停住了脚步。

    在树林中,无论走多久,司空清总是从容不迫,气息平稳。如今,却微微喘着气,额上布满薄汗。

    担忧地瞥见司空清略微苍白的脸色,雪泠将司空清的手臂搭在肩上,让他把身子尽量倚在自己身上。

    司空清放松身体,将大半重量压在雪泠瘦弱的肩膀上。

    跌跌撞撞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不远处一缕炊烟。扶着司空清,雪泠加快了脚步。

    待走近,瞧见一个破旧的院落,院里两间小木屋。屋外的木架上倒挂着几块干肉,几捆木柴堆在屋前的一角。雪泠环顾四周,这里离迷雾森林较远,那些人该不会这么快找到此处罢。

    平整了呼吸,雪泠将司空清藏于长草中。以防万一,还是自己先去试探清楚。

    独自走向木屋,用力扣了扣门。

    “来了!”一个中年女子打开门,看见雪泠蓬头垢面的模样,吓了一跳。

    “闺女,你这是怎么了?”边说着,侧身让雪泠进屋。

    雪泠比划了一番,那妇人似懂非懂。

    “……闺女,这附近猛兽不少,孩子他爹出去没回来,你就在家里住一宿,明日再离开吧。”妇人慈祥地笑笑,道。伸手就要牵雪泠的手,让她到里屋休息。

    雪泠下意识地避开了妇人的手,瞥见妇人脸上尴尬的神色,雪泠迟疑地握住妇人粗糙的手掌。

    这孩子从哪来的,这附近方圆几里就只有我们家了。罢了,当家的不在,就让她留一晚吧。

    颤抖地松开手,雪泠拽紧拳头,垂下头。原来,这能力随着我来到这里了么……

    “怎么了,闺女,不舒服么?”妇人瞧见雪泠面无血色的脸,忙问道。

    雪泠苦笑着摇了摇头。

    思起司空清还在外头,急急地朝妇人比划。

    “你说,你哥哥在外头?”妇人思索了一会,“好吧,让他也进来休息一宿。”

    雪泠高兴地扶着司空清进了屋里,让他在收拾好的床上躺下。

    摸上他滚烫的额头,雪泠跑向后院打了一盆水,问妇人要了一些干净的布条和止血的药草,匆匆回到里屋。

    沾了清水,仔细地擦拭他肩上的伤口。发热,怕是伤口感染了,毕竟之前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

    上了药,用布条包扎好伤口。再将一块湿布覆在他额头上,清凉的感觉让司空清舒适了许多。他睁眼看着雪泠一遍遍地浸湿布条,拧干,细心地擦了擦他额上的细汗,以及双臂的手腕。在他身上盖上两床被子,在肩窝处掖好,裹严。

    望着雪泠清澈明亮的墨眸,司空清第一次在人前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

    雪泠低头望着床上安然入睡的人。清冷的双眸紧闭着,平凡的容貌上漠然的神情缓缓消去,平和而无害。

    抬手轻柔地抚平他略略蹙着的眉,雪泠趴在床边。

    疲倦一下子涌了上来,雪泠枕着手臂,睡意袭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雪泠惊醒过来。睁大双眼,却坠入一汪深潭中。

    雪泠紧张地瞅着司空清。

    是追兵来了么?

    司空清微微摇头。

    雪泠舒了一口气,望向近在咫尺的脸。司空清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感觉到他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雪泠脸一红,手忙脚乱地爬下床,悄悄走近门,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外间响起低低的对话声,雪泠全神贯注,仍听不出只字片语。不过,来人怕是妇人的熟识,也就稍稍放下提起的心。

    不久,外间的低语停了下来。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来人似是离开了。

    雪泠走回床边,俯身将额头贴着司空清的,高烧渐渐消退了,她抬头欣慰地一笑。转身拧干布条,对折好,覆上司空清的额上。

    司空清看了雪泠一眼,重新闭上眼。

    刚刚他怕是担心自己趴睡在床边,容易着凉,才将自己抱上床的。

    雪泠想着,这人看似冷漠无情,却是个温柔的人。

    这时,轻轻地敲门声传来。雪泠起身打开门,妇人端着两碗热汤,笑吟吟地立于门外。

    “闺女,家里没什么好招呼你们的,这汤是孩子他爹前几日打回来的山鸡熬的。你哥哥身子不好,让他好好补一补。”

    雪泠朝她感激地笑笑,侧身让妇人入了里屋。

    妇人放下汤,扫视了一下。瞥了一眼床上闭目躺着的白衣男子,对雪泠说道。

    “这汤趁热喝,对身子好。你哥哥现在没大碍吧?”

    雪泠微微颔首。想起之前的对话声,指了指门外。

    妇人一怔,扯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让你见笑了,孩子他爹才回来,又急着出去了……不,不,不关你们的事。呃,我跟他,嗯,吵架了……”

    雪泠迟疑地牵起妇人的手,想要安慰她。

    当家的说外头有人寻一白衣男子,只要说出他的下落,就能得一百两白银,那可是整整几年不用过现在这样的苦日子了。

    雪泠身子一僵,不可思议得望着眼前面慈善目的妇人。

    “闺女,你的脸色不太好,身子不舒爽么?照顾你的哥哥,也要注意身子啊。”

    浓汤里放了安眠草,待当家回来,那一百两可就轻松得手了。

    “这汤趁热喝了吧,暖和暖和身子,闺女,闺女?”妇人看着雪泠走神的模样,唤了几声。

    雪泠垂首看着已放开妇人的手,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谕的酸涩。

    嘴边扬起苦涩的笑容,雪泠再次痛恨这种能力,也庆幸拥有这种能力,不然,她和司空清就会如此落入那些黑衣人的手中。

    回神向妇人点点头,不停比划着。

    谢谢你……

    妇人微笑着走回外间。雪泠复杂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真的谢谢你……

    无论如何,起初你开门的那一刻,你是出于善意将我们迎入屋内……

    而且,你只是想过更好的生活,我不怪你。毕竟我和他只是你们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

    强忍着眼中的酸楚,雪泠急急地走出里屋。里屋连着后院,她急步走到院里的一处。记得刚才打水的时候,发现此处有块木板盖住的小洞。如果猜得不错,那处应该是……

    掀开木板,一个四方的入口呈现于前。窄窄的洞口,一条用粗麻绳编制的梯子从洞口垂下。果然,山里的猎户,由于秋冬猎物不多,一般都会提前储藏食物。因此,总会在屋下挖一个不大的地窖。却是这附近最不引人注目的藏身之所。

    雪泠喜出望外地走回里屋,扶起司空清,来到小洞旁。

    妇人的丈夫已经出去通风报信好一会了,追兵很快便要寻到这里了罢。来不及跟司空清说明,雪泠急急地推了推他,指指脚下的小洞。

    司空清一声不吭地沿着麻绳梯子,慢慢往下入了地窖里。

    雪泠连忙跑回里屋,将沾血的布条捡起,把染血的水盆推入床底,匆匆整理好床铺。环视了一下四周,猛地瞧见床角的青光。

    那把青剑!

    抓起剑,抱着布条,吹灭烛火,雪泠一路小跑至洞口。正要躬身下去,眼角却瞥见明亮的月光下,里屋到洞口的地上赫然的——脚印!

    雪泠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连忙跑回里屋前,一边向后挪,一边单手使劲地擦去脚印。

    好不容易挪到洞口前,胡乱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抬首却瞥见已经下去的司空清静静地站在洞边,一方月华撒在他平凡的容颜上,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墨眸,漾着水波,潋滟流转,灿若星辰。

    雪泠一愣,扯了扯司空清的衣袖,让他赶快下到地窖里。

    司空清弯腰温柔地拭去沾在雪泠脸上的泥迹,淡淡说道。

    “为什么不自己逃走呢?”

    雪泠抬首望着他,原来,他都知道了……

    似是明白雪泠的疑惑,司空清眼眸一闪,道。“就算失去内力,外间的任何声响仍逃不出我的双耳。”

    装作不知,是想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会如何做。是丢下自己一人逃离,还是向黑衣人说出自己的行踪,得以保住性命。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她竟然费尽心力地掩饰自己的行踪……

    “为什么呢?”司空清低低地问道。

    为什么……雪泠抬首,比划着。

    那时你又为什么要护着我呢?

    司空清抿着唇,不语。自己也不明白,当时,黑衣人在背后举剑刺向她时,为何会救下她。

    抬头看见雪泠着急的眼神,他转身从洞口从容跃下。

    雪泠伸手抹去洞边剩下的痕迹,顺着梯子爬下,盖上了洞口的木板。

    第五章

    将地窖洞口的木板盖上,周围微弱的月光立刻被掩住,伸手不见五指。的1ecfb46347

    雪泠摸索着绳索,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踩到一处,另一脚才跟着往下。不多久,雪泠的双腿终于踏上地面,她轻轻舒了口气。

    转身,眼前一片乌黑。雪泠生怕乱动碰倒地窖里的什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待双眼适应黑暗。地窖里相当注意通风,阴森森的夜风吹过,雪泠的衣裳刚被汗浸湿,不禁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雪泠的手,司空清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慢慢引着她步向地窖深处。

    雪泠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地窖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晒干的腊肉,蔬果散发的清香,甚至一些刺鼻的佐料,如葱、蒜之类的,还有不少腌制食物。大大小小的竹筐和泥缸几乎摆满了整个地窖,雪泠跟着司空清来到一角落,与他挨着墙壁坐下。

    一贴上冰冷的墙壁,雪泠一抖,身子前倾。角落的位置很小,雪泠这一前倾,身子几乎趴在司空清的怀里。她尴尬地又朝后一移,却贴上了冷冰冰的墙。

    司空清看着雪泠反反复复地前后挪动,心下不耐,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

    雪泠身子一僵,逐渐放松。在这昏暗中,看不清彼此的面容,这样的接触,仍旧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

    雪泠把头轻轻地枕在司空清的胸前,如此普通的接触,以往不过是一种奢望。往后,如果他知道了真相,还会如同对常人般待自己么?贪恋这一时的温暖,最终,伤心的只是自己罢。她抬手抵着司空清的胸膛,就要推开他。

    这时,上面响起不少分杂的脚步声。

    “当家的,你回来了……哎呀,各位大爷,一路辛苦了啊。”妇人欣喜,略带谄媚的声音响起,犹在咫尺。

    原来这地窖建到木屋的正下方了。雪泠抬起头,全神贯注地听着上面的声响。

    “废话少说,人在哪里?”一粗旷的声音不悦地问道。

    “在里屋,他们两人喝下放了安眠草的汤,定是早昏睡过去了。”妇人急急地道。

    “哦?昏睡,这倒省了爷们不少事。”粗旷的声音带着点点喜悦。

    “师兄,这灵霄宫的宫主武功高强,怎可能被区区安眠草就给放倒了呢。别被这乡下妇人给唬住了。”一年轻的声线急急说道。

    “哼,他中了‘飘渺’,现在内力全失,又怎会是我们的对手,就算没放倒也不碍事。师弟你就是爱畏手畏脚的,男子汉大丈夫的……”粗旷声音的男子不屑地道。

    “砰”地一声,想必是他们粗鲁地撞开门,那男子突然噤了声。

    “乒乒砰砰”地声音在头顶四处传来,雪泠紧张地揪着司空清的前襟。

    “……大,大爷,有话好好说……呜……”妇人惊慌地说着,哭了起来。

    “说!人呢?你们今天不给咱们说清楚,爷我跟你们没完!”粗旷的声音嚷着,怒气腾腾。

    “大爷,他,他们刚还在睡着呢……我,我没骗你……那男人一身白衣,手上拿着剑,另外有个哑巴女孩跟着……”妇人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突然大叫起来,“啊!当家的!当家的!你,你们……啊!”

    随着妇人的惨叫,雪泠身子一抖,司空清不由搂紧她,不以为然地瞥了头顶一眼。

    “师兄,你怎么把他们杀了。我们还没问出那宫主的行踪……乱杀无辜,大少爷肯定会责怪我们的。”年轻的声音忐忑不安地说道。

    “这妇人分明是为了那一百两,胡说八道的。灵霄宫的宫主是什么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让别人近身一尺,怎会贴身带着一个女人,还要是个哑巴。简直一派胡言,浪费我们师兄弟的时间!我们走!”边说着,脚步逐渐远去。

    雪泠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说不出的疲惫。等了一会,上面仍毫无动静。

    正想起身,却听见又一阵烦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师弟,你又转回来干啥,我们赶紧去别处瞧瞧。活抓这魔教的头儿,大少爷说不定怎么夸奖我们呢……”

    “师兄,你看,里屋桌上有两碗热汤。刚那妇人没说谎,的确有人在此留宿。”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汤里也确实有安眠草的气味……师兄,都怪你把那两人都杀了,现在要找那魔头的行踪,谈何容易。错过了这时机,以后怕是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得了,这附近都有我们的人。他内力尽失,逃不出去的,而且还带着个哑巴。喏,你们三去,屋里屋外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师弟,你再瞧瞧,看看能不能发现啥?”

    好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雪泠的心提到嗓门,担忧地抬头看了司空清一眼。两人离得很近,雪泠看见他清冷眼眸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紧张的心情反而沉淀下来。

    “师兄,床铺是冷的,床底有一盆染了血的清水,桌上的汤没有碰。他必定是受了不轻的伤,发现有异,便匆忙离开了。”

    “嗯,师弟说的有理……你们两个在后院做什么?”

    “大哥,这院子里有个地窖。我们俩想下去看看情况,说不定……哎哟!”一声惊呼响起。

    “你们两个笨蛋!那灵霄宫的宫主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躲在乱七八糟的地窖里。赶快给我去四周瞧瞧去!”他大声喝道。两人唯唯诺诺地应着,嘀咕着走远了。

    “师兄,我们赶紧出去找找,他们必定走不远的!”

    “好,我们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雪泠抬手往额上一擦,满手的冷汗。反观身边的当事人,却依然云淡风清的模样,似乎被追杀的人不是他。

    雪泠仔细聆听了一阵,确定那些人走远,才动了动已经僵直的身子。打了个哈欠,用力揉了揉困倦的双眼,雪泠想到自己一整晚提心吊胆的,累得够呛。这瘦弱的身子怕是受不住了。

    司空清瞧着雪泠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伸手将她的头靠向自己。雪泠迷糊地蹭了蹭他的肩窝,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便响起。

    待雪泠醒来,天已大亮。司空清的内力已恢复,神清气爽地起身,独自出了地窖。

    雪泠随后爬出洞口,瞥见里屋倒在血泊中的妇人和身旁的一个汉子,不由一阵心酸。

    在灶上找到几块硬邦邦的大饼,雪泠用布包好,跟在司空清身后,离开木屋。

    雪泠把大饼撕开两半,递给司空清。他淡然地接过,小口地吃了起来。雪泠饿了半日,狼吞虎咽了几口,差点给呛住,急忙喝了几大口水,才勉强咽了下去。

    两人走了半日,挑着些小道和山路,一路上倒是没再遇到其他人。

    傍晚时分,他们行至一座小镇。

    抬步走入一间客栈里,一个机灵的店小二带着笑脸迎了上来。

    “两位是吃饭还是住店?咱们客栈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两位可是来对地儿了……”

    司空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店小二立刻住了口。

    “住店!”淡淡吐出两字,司空清丢出一锭白银。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收起银两,恭敬地问道。“两间上房么?”

    司空清回头瞥了雪泠一眼,漠然开口。“一间!”

    雪泠一愣,店小二则用暧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几下,才躬身在前面带路。

    进了房间,司空清又丢给店小二一锭银两。“帮我们弄两身合适的衣裳,再打一桶水上来。”

    “好叻,两位稍等!”店小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利落地关上门。

    房间回归沉静,两人默默地在桌前落座,一时无话。

    “司空清!”许久,他突然开口说道。

    雪泠迟疑地点了点头。清,司空清,这名字与身前的白衣之人很相配。

    “之后你打算如何?回家么?”司空清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回家?雪泠低着头,不知这身子的身份是什么。但,看她孤身一人倒在迷雾森林里,许是跟自己一样,身世坎坷罢。但,既然自己入了这身,她的种种过往便与自己无关了。

    想罢,雪泠坚定地抬起头。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到:我没有家!

    司空清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

    “晚上随我到一个地方。”

    雪泠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眼前的人是唯一能依靠的。而且,能力没有消失,为何独独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呢。难道他也具有自己独特的能力,还是,他的心里筑了一面墙,封闭了自己的心么……

    第六章

    店小二不一会就拿来两套新衣,让人搬上来一大桶热水,放在屏风后面。

    司空清瞥了雪泠一眼,缓步离去,顺手带上门。

    雪泠迫不及待地脱掉破旧的衣物,跳进桶里,用力搓起来。连续几日没有洗澡,全身粘乎乎的。捧起水洗了把脸,手指触到鬓角,略微的皱褶。

    疑惑地摸了摸褶皱的地方,感觉到手底粗糙的质感,往下一探,勃颈处却是滑腻的触感。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中闪过,雪泠伸手一撕,手上赫然多了一块蜡黄的脸皮。

    低头,在水面上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瓜子脸,大大的双眸,小巧的嘴巴,肤如凝脂。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

    望着手里的面皮,相当粗糙,有三张纸的厚度,看起来明显透气感不好。戴的时间久了,容易皱起来,与脸的贴合度不高。

    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人呢?独自倒在迷雾森林中,身无旁物,却戴着寻常人家不易得到的人皮面具。

    他,该是发现了罢。雪泠索性把面皮丢在一边,既然如此,自己何必继续戴这不舒服的东西呢。

    雪泠边思索,边擦干身子,将衣物一件件套上。费了番功夫,才把衣服都穿好。

    急忙打开门,司空清侧身斜靠着走廊上的柱子。冷淡如霜,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火光,硕长的身影在夜色中更显孤寂。

    回首看到雪泠去掉面具的脸,依旧不声不响,只是吩咐店小二再打一桶水上来。

    雪泠自觉地走出房间,才迈出一只脚,夜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喷嚏。

    司空清走入屋里的脚步一顿,淡淡说道。“进来。”

    雪泠摸摸鼻子,还是跟着进了屋。背对着屏风在桌前落座,径自倒了杯茶,啜了一口。

    “哗啦”地水声响起,雪泠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低着头,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瓷杯上。

    司空清穿戴好出来时,便瞧见雪泠头垂得快要趴在桌上,闷闷地埋首喝茶。他不语,径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他身上淡淡沐浴后的清香飘来,雪泠才发现,两人皆穿着一身白衣。袖边上绣着线,给素白的衣裳增添了一份精致。

    司空清放下茶杯,打开木窗。轻轻抱起身后的雪泠,足下一点,朝外飞快掠去。雪泠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勃颈,埋首在他胸前,听着耳边的呼啸声,任风吹散她如墨的长发。

    待司空清停下,雪泠才抬起头,环顾四周。

    昏暗的院落,一间木屋,烛光隐约闪烁。荒凉的院里,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树斜靠着灰墙,墙角杂草丛生。

    “沁儿?”略微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略带疑惑。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人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来。看见来人,不由一愣,转而笑道。“稀客啊,是什么风把宫主给吹来了?”

    司空清不语,抬步走入屋内。雪泠跟在他身后,看见屋内一穿着粗布大褂的老汉慵懒地坐在桌前,咧嘴笑着。

    老汉瞧见司空清身后的雪泠,瞪大双眼,跳起来,跑到两人面前。

    雪泠看他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不由朝司空清身旁缩了缩,皱起眉,不解地盯着老汉。

    好一会,老汉才移开视线,笑道。

    “好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宫主眼光不错。”

    雪泠张开口,欲出声解释,却想起自己从来到这个时空后,再也未能发出任何声响,眼神黯然。

    老汉瞥见雪泠的神情,惊讶道。“难道小姑娘不能说话?”

    司空清冷冷地瞥了老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的

    仔细盯着雪泠的勃颈,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而后让雪泠伸出舌头。沉思了一阵,开口说道。“没有中毒的迹象,勃颈也未有外伤的痕迹。刚看小姑娘的反应也不是天生不能发声,这样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老汉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雪泠,“不是不能说话,而是不愿说话。”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么。雪泠抬手摸了摸勃颈,轻轻叹息着。母亲,我再也不能出声,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么。

    “……鬼医,明日起,她留在你这里。”司空清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雪泠一怔,抬首望着司空清。让自己留在此处,他要离开了么……

    “让丫头留在这里,宫主,这……”瞥见司空清扫视过来的眼神,鬼医立刻住了口。

    立在门边,看着雪衣长衫的男子慢慢走出木屋,随后婉若游龙跃去的身影,雪泠怔怔地望着,直到白影融入夜色中,仍未回神。

    他,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原来自己,终是他人的累赘。最后,都一个接一个离去……

    “丫头……”鬼医看着雪泠望向远处,黯然神伤的神情,轻轻唤到。

    雪泠回神,转身朝鬼医淡淡地一笑。

    就算独自一人,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不是么……

    鬼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常常说起当年风光的事情,还有他唯一的徒弟——玄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次说起,一脸骄傲的模样。

    玄沁是灵霄宫座下四使之一,四使直接效忠于宫主,掌管灵霄宫中各类事务。近几年灵霄宫不断扩大,公务繁重,宫主又极少亲自处理事务,所以,玄沁很少来此探望他师父鬼医。

    每每说到此处,鬼医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雪泠极力做出可口的饭菜,将院子打理干净,让这个独自居住在此的老汉,脸上逐渐荡出一分笑意。

    然,雪泠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鬼医的接触。鬼医屡次想帮雪泠把脉,都被她拒绝了。

    不是担忧鬼医对自己不利,而是,想起山中那个笑得一脸慈祥的妇人,雪泠便没有勇气再去碰触他人了。

    “丫头,为何不让老夫把脉?难道不想治好你的嗓音么?”鬼医这日遭到婉拒后,不禁出声问道。

    雪泠摇了摇头。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心理,又如何能治?

    鬼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丫头,老夫看着宫主长大。看见他身后的你,这是他第一次与人一同上路罢。他带你来此处,一来是不想你继续面对腥风血雨,卷入江湖争斗里;二来,怕是想让你治好嗓子。丫头,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些什么样的事情。只是,不要被过去绊住了,裹足不前。”

    雪泠垂着头,抿起唇。

    “罢了,心病仍需心药医。丫头,老夫我也无能为力,一切都得靠你自身了。老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了。”说罢,鬼医摇晃着头,缓步离开。

    雪泠托着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病么……

    “真恶心,这孩子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到底生了什么妖怪……我讨厌你的声音,为什么要告诉我!没有你,你父亲怎会离开……三千万,你父亲为了三千万抛弃了我……对,只要没有你,他就不会离开我了,只要没有你!”

    甩甩头,母亲最后的声音充斥在脑中,挥之不去。

    叹息着,抬首望着天。正午了,该去做午饭了。今日鬼医出去采药,怕是太阳落山之后才归。一个人的话,随意弄一碗面食好了。

    雪泠起身,正打算走入厨房,一把冰冷的剑突然架在她的颈边。一个青衣男子立在她身前,数十个身影随后落入院中。几人迅速进入木屋内,四人立于院子的四角,严阵以待。

    青衣男子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无视颈边的利剑,抬眸直视着他,眼里没有恐惧和惊慌,只有淡淡的探究。

    屋内几人片刻后回到青衣男子身旁,低语。“掌门,屋内未见鬼医。”

    被唤作掌门的青衣男子轻轻颔首,将手中的剑贴近雪泠的勃颈几分,冷冷问道。

    “你是鬼医何人?鬼医现在何处?”

    看雪泠不语,青衣男子不悦地蹙着眉。

    定定地盯着雪泠片刻,抬手快速地朝她身上一点。雪泠顿觉天旋地转,晕倒在青衣男子的怀里。

    “掌门,要如何处理这名女子?”青衣男子身后一人恭敬地问道。

    “她与鬼医在一起,可能是灵霄宫的魔教之徒。把她带回去,让大少爷定夺罢。”青衣男子看着怀中清秀女子,道。

    “掌门英明!”

    青衣男子手一挥,众多身影飞快掠出院落,独留院子的挥洒在各处灿烂的阳光,似是未有人曾来过。

    第七章

    雪泠悠悠转醒,支起身子环顾四周,不出所料,青衣男子坐在床不远处的桌旁,望着自己,一脸沉思。

    伸展了一下手脚,薄被顺势而落。没想到,这男子明明怀疑自己与鬼医一起,可能是灵霄宫的人。不但没有用绳索束缚手脚,摸了摸底下的床缛,还貌似待遇不错。雪泠淡淡一笑,坐起身来。

    “你是鬼医的什么人?”青衣男子再一次问道。

    雪泠看他执着的样子,只好指了指脖颈,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青衣男子眼神复杂,迟疑了一阵,方才开口问道。“你的声音……是鬼医毒哑的么?”怜悯之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雪泠一愣,敢情他们认为自己是鬼医抓去的无辜之人,未免透露消息,用毒让自己再不能泄密?连忙摇了摇头,鬼医对自己甚好,可不能让别人误解了他。

    青衣男子明显神情激动,“你是天生不能说话么?”瞧见雪泠依然摇头,他继续说道。“既然不是天生失声,那不是鬼医所为还能是谁!你别担心,在下是九华帮帮主秋冉,定会护姑娘周全。”

    雪泠心下不由叹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不过有着一副热心肠,看起来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她笑笑,下床朝青衣男子微微一福,走至桌旁,沾水在桌上写到:雪泠。

    “雪泠……雪姑娘,虽说你现在与魔教脱了干系,但在下身为掌门,也不敢贸然让你独自离开。所以,只好冒昧让姑娘与我们同行了。”青衣男子目光灼灼地说道。

    雪泠无奈地微微颔首。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青衣男子,也就是九华帮的帮主秋冉,可能与众人解释了一番。雪泠瞥见帮众不时飘来的同情眼光,真是苦笑不得。

    只是九华帮帮众皆是男子,这倒让雪泠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这里有男女之别,也就没有人会主动碰触雪泠,这让她可以放下心头大石。

    只是偶尔会担心鬼医,没有自己在,他怕是会回到以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了。还有,那个萍水相逢的司空清,如果回到那处,没有看见自己,会如何呢……

    雪泠甩甩头,抬手拉开马车上的布帘,探头朝外瞧了瞧。九华帮众人本都骑马上路,因为顾忌到雪泠,便临时雇了一辆马车,行程也放慢了许多。偶尔还要露宿在林中,雪泠便睡在马车里。

    由于自己让众人宿在树林里,雪泠深感歉意,便一手包揽烹调膳食。以前经常一人独居,别的不说,倒是练就了一身好厨艺。虽然夜露深重,然,不少九华帮的帮众为了能品尝到雪泠一流的厨艺,倒是宁愿露宿在外。

    平时吃惯的野味,用上普通的调料,雪泠总能做出不同的口味,让人食指大动。

    是夜,雪泠将他们捉来的山鸡,去毛,去内脏、洗净,而后用盐和磨成粉状的丁香均匀涂遍鸡身。鸡的两腋各放一颗丁香夹住,用荷叶包上一层,外面再包一层荷叶,然后用细麻绳扎牢。而后用湿泥平摊在湿布上,再将捆好的鸡放在泥的中间,将湿布四角拎起将鸡紧包,使泥紧紧粘牢,再去掉湿布,用干布包好。同样的方法弄好另外两只山鸡。

    准备停当,将鸡浅埋在土里,在上面燃起火堆。

    雪泠伸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却瞧见周围的帮众不知何时聚在火堆旁,好奇地研究着。

    秋冉瞅了一阵,抬首问道。“雪姑娘,这种烹食之法前所未闻,能否给我们说说?”九华帮的部众一致地望向雪泠,一脸期待。

    雪泠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到。

    这是我家乡的一种烹食方法,叫做乞丐鸡。以往我也只是听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便想试试。第一次,难免做的不好,请大家见谅。

    秋冉大声念出雪泠地上的话语,众人笑道。

    “雪姑娘实在谦虚,这几日,我们都试过姑娘的手艺,怎可谓一个‘好’字了得。”

    “就是,就是。”

    雪泠会心一笑,转身在火堆上支起一个架子,将窜好的十几块牛肉置于架上。

    这牛是秋冉昨日所猎,雪泠让其用剑从死牛身上薄薄地切下片片牛肉。秋冉不愧为一帮之主,剑术了得,一刻钟便将牛身上的肉切好,片片牛肉的厚度几乎相同。

    “雪姑娘,你下午让我们去打的蜂蜜有何作用?”秋冉指着一旁的蜂巢疑惑地问道,想到自己引以自傲的轻功,竟然拿来逃脱蜜蜂的追赶,实在汗颜。

    雪泠将蜂蜜均匀地涂在牛肉上,淡淡的蜜香传来,众人顿觉饥肠辘辘。

    熟练地把牛肉翻了几番,雪泠把熟透的牛肉取下来,递给身边的秋冉和其他帮众。

    估摸着有40分钟的样子,刨出底下的山鸡,剥开布和荷叶,金黄橙亮、香味浓郁的鸡呈于众人面前。

    看着众人争相恐后地吃着山鸡和牛肉,雪泠以净手为由,离开火堆,来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夜凉如水,月影迷蒙,倒映在水里,轻轻摇曳。

    雪泠蹲下身子,洗了手,怔怔地望着水面。

    在院落时,秋冉曾说要把自己交与大少爷,让他来定夺。大少爷……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记得当时躲藏在地窖中,追杀司空清的人也曾提起。无论如何,此人在众多帮派中的名望出乎意料的高涨,似乎有盖过新任武林盟主之势。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经意地瞥向对岸,雪泠愣住了。

    小溪并不宽,能清晰地看见对岸杨柳荡漾。嫩绿的枝叶随风舞动,如同柔若无骨的舞娘,妩媚妖娆。美景在前,雪泠却未细心观赏,而是定定地看着一处柳枝上那抹白影。

    一身素衣底衫,浅浅微兰,风移影动,墨发轻扬。五官精致秀丽,容颜俊秀无双,论雅致似竹露清风,看风姿比明珠玉润。绝世容颜,清冷的墨眸淡淡地看着对面的雪泠,眼底未激起一丝波澜。

    陌生的容颜,俊美非凡,却带着熟悉的眼眸,直直地望着自己。

    雪泠疑惑地皱起眉,此人竟能站在柔软的柳条上,可见轻功定是世间无双。可这相貌,自己从未见过,如果曾遇见,如此倾国倾城之貌,自己也必然不会没有一丝印象。他一直看着自己,是以往认识的人么?

    对视良久,雪泠正想往前看清来人时,一声轻唤使她顿住了脚步。

    “雪姑娘,雪姑娘……”

    回首,秋冉几个回落,站在雪泠面前。“雪姑娘,你独自出来已久,没事吧?”

    雪泠转身看着对岸,柳枝上哪有一丝人影。自嘲地笑笑,自己是被月色迷惑,出现幻影了。

    秋冉径自往回走了几步,转头见雪泠望着对面出神,只好停住脚步。

    “雪姑娘,你再不回去,晚膳都要给那帮小子送进肚子里了!”

    雪泠嘴边扯起一抹笑容,急走了几步,跟在秋冉身后,逐渐走远。

    第八章

    在树林里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一行人继续上路。

    雪泠思起昨晚小溪对岸柳树上的那抹白影,不禁向秋冉询问到。e

    轻功能使人立在柔软的柳枝上么?

    秋冉诧异地摆摆手,“雪姑娘,你不懂武,轻功是借力而起的。如果掠过时由于借力而点在柳条上,还能说的通。可立于柳条,当世能做到的决无一人!”

    决无一人么……雪泠失望地起身,难道昨晚自己见到的真是幻影?

    “……呃,或许一个人可以做到……”秋冉迟疑地道。“天下第一的灵霄宫宫主,轻功绝世无双,或许能做到立于柔软的柳条而不倒。”

    雪泠一怔,那双清冷的眼眸似在脑海中闪现。原来,是他么……

    “雪姑娘,傍晚时分,我们可能就要到了。你现在先歇一会罢。”秋冉瞥见雪泠沉思的模样,笑道。

    雪泠轻轻点头,终于要到了,要见到他们口中的大少爷了么……

    果不其然,秋冉与众人加快了行程,直至傍晚,停在一座华丽的大门前。

    雪泠一路被马车颠簸得头晕眼花,踉跄着下了车,抬首便瞧见大门正中一幅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流云山庄。

    犹记得迷雾森林外,八鹰所说的:流云山庄,武林盟主。就是这里面的人要追杀司空清么。

    随着秋冉走入山庄,一路亭台轩榭,假山水池,处处显得诗情画意,幽雅别致。这流云山庄,果真是人间仙境啊。雪泠朝四周偷偷地张望着,心底不由赞叹道。

    拐入一处,别有洞天,宽大的庭院,百花盛开,芳香扑鼻。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撒在院子里,嫩绿的草地霎时一片金光。

    雪泠正感叹着大自然的美好时,一儒雅的声音突然响起。“秋掌门,有劳了。”

    秋冉上前,恭敬地朝来人一抱拳。“秋某未能擒得鬼医,有辱大少爷之命,实在惭愧!”

    雪泠回首,看见一身蓝衣之人轻轻托起秋冉。来人双目恬淡而安适,象灵山秀水间沉静的温玉,清俊的面容温文谦和。好一个翩翩公子!

    “鬼医行踪飘忽,不易擒获,秋掌门不必介怀。”大少爷微微一笑,两人在石桌旁落了座。

    抬首望见站在不远处的雪泠,转头询问。“这位姑娘是?”

    秋冉不由气愤地说道,“鬼医把这姑娘抓来,为防行踪泄漏,硬是毒哑了她。秋某见她可怜,便把她一并带过来了。”

    雪泠无奈地瞅着秋冉,敢情他给自己编了个悲惨的身世出来了。

    大少爷看向雪泠,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冷意?雪泠一愣,为何这大少爷与自己第一次见面,便带着敌意?

    “这是姑娘跟你说的么,秋掌门?”大少爷轻声问道。

    秋冉搔搔头发,“嘿嘿”一笑。“秋某看这姑娘一人在鬼医的院子里,口不能言,又说不是天生的哑巴。大少爷,你说她不是给鬼医毒哑的,还会是谁?”

    雪泠楞是翻了个白眼。

    大少爷瞥见雪泠的小动作,眸里显出淡淡的笑意。“如此说来,是秋掌门猜测出来的?”

    秋冉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大少爷,雪泠姑娘着实可怜,既然与鬼医没有关系,就放了她吧,如何?”的

    大少爷扬起谦和的笑容,望着雪泠说道。“这可不行,秋掌门,不说你刚才的说辞基本上是你本人的猜测,而她独自在鬼医的屋子里,也甚是可疑。”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样吧,让她留在山庄。正好我缺个丫鬟,她在我身边也便于观察。待一段时日后,她的确未有不妥,便让她离去。秋掌门觉得如何?”

    秋冉抱歉地瞥了雪泠一眼,“既然大少爷开口,秋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雪泠姑娘,往后,你在大少爷身边,要谨慎行事,知道么?”

    立在一边看着两人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谈妥卖掉,雪泠只好认命地轻轻颔首。

    秋冉起身就要辞别,一灰衣的中年男子神色慌张地走近大少爷身边,张口欲言。抬头瞧见九华帮众人以及雪泠,迟疑地唤道。“大少爷……”

    大少爷蹙着眉,淡淡问道。“管家,何事如此慌张?”

    见管家欲言又止,秋冉等人识趣地躬身退下。临走时,秋冉还特地在雪泠身边低语。

    “大少爷是个君子,你在他身边,不怕鬼医对你不利。”

    雪泠无语,敢情秋冉还认为自己是被鬼医毒哑的,唉……f

    大少爷走了几步,示意雪泠跟上。雪泠连忙小跑至大少爷身后不远处,恭敬地跟着。

    管家急急地在前面带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处。瞧见众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不知谁看见了大少爷,连忙喊了一声,众人立刻分开两边,恭敬地垂首站着。

    只见人群的中间有一口水井,井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躺在地上,衣裳凌乱,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大少爷不悦地扫视众人,“怎么回事?”

    一人惊惶出列,低头回答道。“回大少爷,刚奴婢打水,发现井底有东西绊住了水桶,便叫了几个短工来帮忙。谁知,谁知……”还没说完,便低低地啜泣起来。

    管家连忙接着说道。“禀大少爷,地上的女子是您的贴身婢女,翠娥。从井底抬上来,已经,已经死去多时了。”

    抬首擦了擦额上的汗,管家拿出一封书信,继续说道。“这是放在翠娥的房间里的,书信上说,说……这,大少爷,您亲自过目吧?”战战兢兢地将书信递给他,管家垂下眸,不再言语。

    扫了几眼,大少爷将信递给雪泠。“待会把它烧了。管家,好好安葬翠娥。”

    管家恭敬地应道,雪泠手执书信,跟着大少爷离开。

    雪泠温顺地随着大少爷来到一个安静的院落,看着他径自坐下,直直地望着自己。

    片刻后,他温和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冷云卓的贴身丫鬟。往后,我就叫你小雪。具体要做些什么,管家会仔细跟你说清楚的。”

    雪泠微微颔首,这个看似谦和的男子,他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无害。刚才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一脸死灰地躺在地上,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脸色由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瞥见雪泠手中的信,冷云卓右手支起下颚,浅笑道。“你不看信中写了什么吗?”

    想起管家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雪泠知道信里必是写了关于翠娥的事情。人已逝,何必窥视他人的私密呢。遂,雪泠摇了摇头。

    冷云卓眸里淡淡的惊讶,起身取走雪泠手里的信,置于烛上。烛火渐渐燃起,忽明忽暗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书信片刻后,灰飞烟灭。

    随后,他朝雪泠微微摆手。“小雪,你下去罢。”

    雪泠听言走出房间,管家已在屋外等候多时。

    领着雪泠走向一处,管家不停地说道。“小雪,别说我没提醒你。大少爷是流云山庄的继承人,你只是个使唤丫鬟,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甭学翠娥,昨夜竟然勾引大少爷,被大少爷拒绝后,无颜见人,落井寻短见。唉,这娃今年才十七……喏,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每日清晨,伺候大少爷洗梳,偶尔帮大少爷磨墨。但是,记住一条,大少爷没叫你,不要擅自打扰他,知道了么?”

    雪泠连忙点点头。反正就是随传随到,没传别到,对吧……

    “大少爷最讨厌多嘴的下人……不过,你这样倒是没事。大少爷院子里的下人不多,有事直接来找我。”

    唠叨了将近半个时辰,管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去。雪泠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想到作为大少爷的贴身丫鬟,能够有个独间。房间不大,却也相当精致,一人住,绰绰有余。

    其实不是不想逃走,只是,天下之大,哪里有自己的归处?

    鬼医那里想是不能回去的了,而他,有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反正在流云山庄包吃包住,貌似大少爷并不是难伺候的人,工作量也不大。留在此地,何乐而不为呢?

    自己这样算是随遇而安罢,雪泠自嘲地笑笑。

    第九章

    天刚亮,雪泠便乖乖地捧着水盆立在大少爷的房外。

    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而后,清明温润的声音响起。“进来。”

    雪泠这才推开门,迈了进去。

    听管家所说,大少爷不喜人看见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每日起身,穿衣梳头都是自己打理,不经他人之手。所以,他的贴身丫鬟早上只需端洗脸水便可。

    看着管家强调又强调的样子,雪泠觉得,这大少爷要不就有洁癖,要不就是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雪泠恭顺地垂首立于一旁,瞥见冷大少爷径自洗脸擦手后,上前拿起水盆,就要离开。

    “小雪,待会随我一同去议事堂。”脚才迈开一个步子,大少爷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雪泠点点头,将水盆拿出外间递给了一个丫头,提起裙子,快步跟上大少爷。

    在议事堂门口遇见管家,他瞧见大少爷身后的雪泠,诧异地瞪大双目。

    雪泠不由心下疑惑,这大少爷不是说不爱人跟的么,看管家的表情,似乎也从未有丫鬟随着来议事堂,他到底想做什么?

    管家恭敬地打开门,大少爷一甩袖子,缓步走入。

    大厅里已坐了不少人,看见大少爷,忙起身行礼。寒暄了一阵,皆从容落座。

    雪泠一直跟在大少爷身后,待他落座,也不动声息地立于他身后一步之外。低头垂眸,面无表情。

    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周围连一个伺候的小厮也没有,更别说丫鬟了。座上皆是男子,不见女眷。这议事堂,怕是他们秘密聚集之处,大少爷为何独独让自己来这?

    在雪泠百思不得其解的片刻,众人纷纷讨论起来。

    “大少爷,这次我等应流云山庄,武林盟主的号令,一同追剿魔教灵霄宫,战果辉煌。”一个尖腮男子笑道。

    “是啊,共剿灭灵霄宫一十三处分舵,这次,灵霄宫必是元气大损啊。”邻座一满脸胡须的男子附和道。

    “的确,大少爷,我们要不要承胜追击,一举歼灭那些魔教之徒?”一粗旷的声音响起,雪泠一惊,认出是那日搜寻木屋,而后杀害妇人的男子。

    不由抬首望着那人,一身黑衣,虎背熊腰,满下巴的胡渣子,一脸张狂。他左手边坐着一青衣男子,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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