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里的“喜”,是指的心态。农村里的人觉得,百(高寿)老归天,不但不需要悲伤,还应该高兴。除了心态上的“喜气”之外,其他一切流程都是按照白事来操办的。
给我印象最深刻要算是孝衣的准备了。太太的儿子辈,也就是所谓的孝子们(我的爷爷们),是需要披麻戴孝的;孙子辈,就轮到父亲了,只需要戴一顶白帽就可以了;从孙辈,也就我这一辈,需要戴红帽;再晚一辈的,得戴绿帽。麻烦就麻烦在还有更晚辈份的(别忘了,还有叫我爷爷的),他们应该戴什么颜色的帽子呢?没人知道。因为即便是资历最深的老人,也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最终父亲说了,更晚、更更晚……的,就统一戴绿帽。
按照我们这的习俗,后辈的帽子得统一有我家出。谁能想象到,全村老少皆至的场面呢?人家只要来了,你就得发帽子啊!于是,仅就白、红、绿布,就买了好几发,左邻右舍心灵手巧的全部赶来帮忙赶制帽子。单此一项就有得忙活了。由此就不难看出,作为此次事件的总指挥——父亲,一天之中得分派、调度多少任务,得紧急处置多少突发事故。
那是我一生之中所见过的最最盛大的白事。全天候的人头攒动,红帽、绿帽随处可见。我家前后七间屋(当时就算是房子多而大的了,正是由于这样,村里曾经借我家的新瓦房当幼儿园的教室使用过)几乎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程度。
如此人气,完成出乎父亲的预料之外。人家既然来了,你总得请人家吃饭吧。于是,又一次出乎意料的场景出现了。这绝对是我生平所仅见的。所有应邀之人,来到之后,直接拿起两个碗,将一定量的饭菜用这两个碗口对口地合在一处,然后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最奇怪的一次请客活动。父亲早就预料到了会有很多人,因此,一次性摆了十几桌。在当时,这可是相当壮观的场面了。但十几桌全部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并不是我们家人缘太差,没人过来捧场。事实上是,来的人已经多得不能再多了。可是,若多的饭桌上就是一个人也没有。不是都已经吃完离开了,而是自始至终根本就没人坐下来过。
看到人山人海的盛大场面,父亲就没打算一次性完成宴请宾客的任务。因此,在父亲的计划中,是准备使用流水席的。谁曾想,父亲的计划居然格外的成功。也许,自打“流水席”这个词出现以来,就没有比我们家的此次白事宴席更能当得上“流水”二字的宴席了。前来赴宴的络绎不绝,每人皆是将盛满饭菜的两碗反扣在一起,然后就非常果断地离去。他们所花费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两分钟。络绎而来,络绎而去,人流不息,宛如不腐流水。以“流水”名之,实在是最贴切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