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迎了上来,“郎君。”
顾淮点头,见萧府只有三辆车,一时犯难。不知路途远近,他穿着不便行走的木屐,让他徒步走去秦淮河是断不可能的,而马车只够园里人用,派人再去府上驾一车来又怕时间不够。正想着,忽听旁边一声马嘶。
顾淮好奇地绕过马车,与一马脸对上,一米左右高、棕红色的小马驹忽闪着大眼睛,用鼻子朝他喷气。
顾淮看这马可爱,背上还配了尺寸稍小的马鞍,料想应是给孩童骑的,朝左右问道,“这是哪位小郎的?”
仆从只知道是谁送来,却不知道是送给谁,齐齐摇头。
“那暂时借我用一下吧。”顾淮问张德,“你知道秦淮河怎么走吗?”
张德说,“奴知。”
顾淮放下心,摸了摸马驹,踩镫翻身骑上。
张德让一年轻部曲牵住马绳朝前走,谁料小马驹四只蹄子撑在原地,很有脾气的纹丝不动。部曲知小马驹来历非凡,不敢动鞭。
顾淮内心尴尬脸上却云淡风轻,僵坐片刻后讪讪下马。与小马驹大眼瞪小眼,两个小儿一派纯真,倒看得边上人忍俊不禁。
顾淮嘟囔,“你还挺忠心。”走退两步又不甘心,回想曾在书里看过的驯马片段,从腰间锦囊掏出一块砂糖制的糕点,试探着递上去。
小马驹鼻翼扇动,半点不带犹豫的张口一吞,等它嚼吧嚼吧后,顾淮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用段子形容叫眼睛里有星星。
顾淮后退,小马驹跟,顾淮走几步,它跟几步。
顾淮笑出声,又喂了它一块,然后摸摸它的头,重新上马。
这次不用人牵,顾淮拍一拍它就知道乖乖朝前走,部曲中分了十人出来紧跟在后。
小马驹步子不大,前行路又因顾淮抛头露面时时受阻。少年唇红齿白,容貌秀美,华服衬托下气质高雅,引得不少人驻足欣赏称赞,互问这是哪家小郎,怎从未见过。顾淮内心羞臊,姿态却端得从容不迫。
沿着青溪一路往南,过了萧府后,小马驹忽然有些躁动。等到顾淮发现不对劲时,小家伙已挣开牵绳的部曲,左突右进,任后面呼喊,驮着顾淮埋头只管跑自己的道。
小马驹跑得并不快,却极其灵活,部曲抓了半天抓不到马绳,眼见小郎君被带得越来越偏,张德几人吓得面色惨白。
顾淮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小马驹欢快地奔过湘宫寺。
寺内,雍容和蔼的妇人正在诚心祈祷,愿佛祖保佑她的玉童一生平安顺遂,却不知寺墙之外,她的心肝被顽皮的马儿折腾得欲哭无泪。积年累月的独居生涯让顾淮表情匮乏,即使场面不乐观,他也能摆出一脸淡定,落在旁人眼里,便觉得这小郎不喊不叫,气度实在不一般。
道右侧一马车窗帘微掀,玉簪束发的俊雅男子目光追随顾淮与高喊着避让的仆从远去,清风霁月般地一笑,“此子有谢公遗风。”
男子身边人拱手一揖,“某与王道长所见略同。”
顾淮一开始也紧张,等紧张消耗完了,就只顾得上腰酸屁股疼。他快忍无可忍时,小马驹终于消停下来,溜溜达达撞开门闯进了一酒肆后院,凑到一匹拴在树旁的成年壮马边,亲昵地拱头。
院子四四方方,中间只一株结着果子的梨树,树旁栓着两匹高头大马,一色棕红,一色雪花白。东边停着三辆牛车,车夫们好奇地看来。西边一栋二层木制小楼,楼上撑开几扇窗,一人站在窗边,见楼下动静,惊讶地‘咦’了一声。
不多时,又‘咦’了一声。
这人二十出头,眉目疏朗,一双眼睛狭长,眼尾和嘴角都微微上翘,天生一副笑模样,简单利落的青衣武士打扮,身后挂着弓箭。他朝后招了招手,“将军快来看,底下来了个小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