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飞鹏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没有焦点,木木地看着前方。
前面是卧室的方向,卧室门没有关,他的妻子刘丽琪正坐在梳妆台上描眉画眼。
她抿了抿唇,转了转脑袋,从各个角度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钟之后,她果断抽出一张纸巾,沾上些卸妆水在唇上仔细抹了几遍,又换成了先前试过的一个颜色。
又过了十分钟,她终于站起来,走出卧室,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姚飞鹏跟着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门。
转身的时候,刘丽琪的眉毛轻轻向上挑了挑,漏出来的一丝目光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迅速在姚飞鹏身上剜了一道口子,他的心脏不自觉地重重跳了几下。
“窝囊废,天天只知道在家里瘫着装死,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我看你早点死了算了,省得浪费粮食还遭人嫌!”
“没见过你这样的废物点心!连自己的工作都要老婆出面帮你搞定!你见过谁参加同学聚会是去求人帮忙的?人家都是风风光光地炫耀攀比去了,谁谁做了多大生意升了多大官,谁嫁了个好老公谁又娶了个美娇娘。我们到好,脸都不要了,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介绍工作,真的,说出去要笑死人的!”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你!我真是命苦!一辈子绑定在你这个迟钝的蠢猪身上了!你早点去死,我也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人在玄关处换好出门的鞋,姚飞鹏不敢再抬头,他害怕那刀子一般的目光。于是便低着头,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妻子身后走出小区,走到马路边上。刘丽琪利落地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坐进车内,姚飞鹏才张开嘴,声音干哑,仿佛年久失修的发条:“去夜阑酒店。”
开车的师傅似乎是个健谈又开朗的人,他刚听到这个地址便惊呼起来:“哟,那可是我们市里最高档的酒店,我连门儿都没进过呢!嘿嘿!”
姚飞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是别人请客,我们才有机会去。”
“废物,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车内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司机师傅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再说话。
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市中心车水马龙,他们的车也只能淹没在其中随波逐流,走走停停。室外温度只有五六度,可刘丽琪还是按下了车窗,任凭冷风灌涌进来。
姚飞鹏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刘丽琪的头孤零零地靠在车窗旁边,出租车走走停停,那颗头也飘飘悠悠,仿佛在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光影里游荡。
自从有了城市,白昼与黑夜逐渐颠倒,活力四射的阳光也逐渐不如五光十色的霓虹令人迷醉和神往。人们学会了在白日里隐藏秘密和心绪,等到夜晚再纵情肆意。
姚飞鹏也学着她的样子看向了窗外。
出租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可即使将头抬到最高,甚至伸出窗外,也无法看到身旁大楼的楼顶和挂在顶端的大楼招牌——他被装进了一个小铁盒子里,盒盖限制了他的视野,他连天空都看不到,他连井里的青蛙都不如。姚飞鹏感觉自己就像爬行在山谷里的一只蚂蚁,两边大厦将倾,即将把他死死压住。
他看得头晕目眩,只好收回目光,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能令他稍微安心的东西。睁着眼睛,总是要看东西的,不是看好的,就是看坏的。于是他看到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前排的计价器不断变化着,随着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不断攀升,可在这过程中,车子不过爬行了几米。他难受地挪了挪屁股。
终于到了夜阑。可还没进门,里面散发出来的金碧辉煌的光芒就要将姚飞鹏逼退,刘丽琪走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才令他没有立即落荒而逃。
姚飞鹏没有抬眼就感受到身边传来如同利剑一般的目光。
“土狗!乡巴佬!”
青春靓丽的迎宾小姐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可姚飞鹏分明看到了她们也在心里嘲笑:“土狗!乡巴佬!”
其中一位踩着高跟鞋款款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