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两臂足矣,莫非陛下想做千手观音乎?”
宋璟这一句问完后,有人失笑,然而随着脸色绷紧,再也笑不出来。
这一条也是唐朝现在最大的时弊。
“再说爵位,赏其大功之臣也。使其臣重其功,惩其过,激流勇进。现在陛下此举,就是赏其爵,臣会不会感陛下恩德?再有,臣听闻公主宫人,捉其陛下手臂,促其玉玺,盖印封官,又有斜封官之事。官爵居然让陛下儿戏如此?”
这一次打击面同样很广,不但打击了时弊,还打击了韦后与宫中几位贵夫人,还有几位骄横的公主,连李裹儿都在里面。
也许现在李显真有那么一丝醒悟的样子,他说道:“朕错了,宋相公,请坐下来慢慢说,来人哪,赐茶给宋相公。”
这个待遇只是针对那些七八十高龄,有过大功的真正老臣才能享有,而且还是在内殿之中。象这样在早朝上,允许坐下来禀奏赐茶,几乎是唐朝破天荒的第一次。
所以宋璟说了句:“臣不敢。且听臣将奏折说完。”
“宋相公,请说。”
“因此,臣恳请陛下立即裁减官吏,请从宰相做起,当今宰相,竟达近十人,外戚相位居于四员。臣恳请为了外戚长享荣华富贵,不至于骄亏满盈,敬请裁减五位相公,外戚之中留一人为相足矣。”
再一次让朝堂上风起云涌。
这一句话也说到李显心中,裁不裁相位无关紧要,最好将四位韦相公裁去二到三人,马上朝堂上的政局就会扭转。可是这很难办,他盯着四韦相公,因为是宰相,居于前列,离他不远。
四位韦相公全都低下了头,虽然心中不满,然而对宋璟他们无可奈何。
用一句古话说,叫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大宋刚正不阿,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而且他一心为公,虽然这一次弹劾的是以韦党为主。可是也将清流不对弹劾在内。
这种人就象一块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无论嘴巴多么锋利,也咬不破,叮不进。
这也象王画对张说一样。本来王画对张说十分敬重的,可看到他与李隆基眉来眼去,马上就产生轻视。张说同样理亏。如果不是这一条,就是张说骂上王画一顿,王画同样无辄。毕竟是唐朝,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们的思想还是十分传统保守,皇位的正统深入民心。
是宋璟痛骂王画,王画同样真无可奈何,尽管他给了宋璟帮助,但不能挟私恩谈公事。
在朝堂上更是如此。
几位韦相公不说话,李显发话了,不管朝堂如何争议,因为数位清流提拨起来,渐渐他掌控了一些话语权,说道:“就依宋相公此议,各位相公,早朝结束后,立即草奏一份名单张朕,朕决定裁减四位宰相。”
这一句话说完了,如同一声炸雷响起,立即响起了一片“嗡嗡”声。
宋璟又说道:“陛下圣明,再容臣将奏折读完。”
“尽请奏来。”
“社稷是树,民为根,陛下为干,臣为枝叶,根干相依相陈,枝叶为辅,社稷才能稳固。臣虽在钦州,多听朝中大臣与后宫勾通,又与各位亲王公主亲近,此乃国乱之象也”
今天宋璟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句出来后,再次打击了韦氏,连带着打击了相王、太平公主。
所有人脸色齐变。
“何乃此故,根在陛下也。陛下惩昔日太子之乱,加上春秋正盛,所以迟迟未再立皇太子。重俊大逆不道,但事起也非是无因,武三思浸逼,太后慢凌,又无忠厚长者辅导教化,故心中愤愤不平,暴起发逆。”
这一次连李显脸色也变了,这是宋璟隐隐在替李重俊翻案了。
宋璟说了这句话,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今天这一奏,自己有可能变成第二个五王。
然而生性如此,这些话憋在心中,实在让他不吐不快。
可在这件事上,他重拿轻放,也不敢过份提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陛下可观太宗。虽然有李承乾之乱,然而太宗并没有因此忌惮,不久后立即立高宗先后为皇太子。甚至远征高丽时,让皇太子临时执政。这使国家顺利完成过渡。今陛下有两子,皇子重福早已成年,虽犯有小过,却在均州磨练数年。如果陛下不喜,还有幼子重茂,也已临近成年。皇太子一立,天下后继有人,自然太平无事,扰从何来?况且太宗立高宗为皇太子时,比陛下春秋更盛。请陛下三思。”
说完了,他恭身退下。
宋璟并没有说十条八条,只说了四条,第一条朝争结党、政事不决,第二条诸韦专权,第三条冗官冗爵,第四条就是立皇太子,大臣勿得与后宫诸王公主交结。
但却点中了现在唐朝的死穴。
王画听到这个消息后,默默地站在哪里,看着东方的天际说道:“此人,吾不及。”
朱仝却说道:“宋相公此议甚好,可是迂阔,这些时弊如附骨之蛆,深入朝廷的膏荒之处。就是太宗在世,文景复生,想一下子将它治理,也无能为力。”
意思是宋璟说的四项提议,太过远大,实现不了。
王画却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英雄本色。”
大宋的老而弥姜,让王画敬佩万分。
但对于李显来说,皇太子他是不想立的,就是不让大臣与后宫诸王勾结,他也犹豫不决。不让与妻子勾结,他是万分赞成的。然而对李旦,他一直不能做下决定。因为老唐也说过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现在想收回权利,打压韦党,还需要老四与妹妹的帮助。事实上这一次老四与妹妹出了许多好的主意。
可从心中,他还是有顾忌的。这中间的轻重,他不知道怎么选择了。
冗官冗爵也是如此,授官他会,盖个玉玺,马上就完成了。可裁减官员封爵,他却不知道如何选择。
诸韦专政,他更是赞成,然而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况且裹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让他心中惶恐不安。
朝争结党,更是让他头痛,这段时间争吵,都吵得他不想上早朝了。
然而却不可能让他们停下来争吵。投奔自己妻子的大臣,已结成党派,自己就是下诏,他们还是党派。从某种意义,他甚至希望清流也成党派,这才能抱成团,对他支持。
但有一点,四韦相公肯定要变动一下。宋璟说革去三个韦家宰相,要求有些高,可最少要革去两个韦家的宰相。因此,他下诏说减去四位宰相之职。
可是这道诏书引起更多的争执,却一直没有结果。
连过了两天,李显也开始着恼,他将各位宰相以及三省六部尚书侍郎一起喊进皇宫,先是询问此事,最后悖然变色,大发雷霆。
可连宋璟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出现,他的进奏,将诸韦一步步逼上绝路,终于使韦氏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李显从早朝上回来,韦氏身上背着荆棘,披头散发地跪在大殿外面。
李显听了太监的禀报,立即走了出来。
外面还在飘着小雪花,天气也十分寒冷,韦氏正跪在雪地里,因为爱俏,穿的衣服还不多,冻得直哆嗦,脸上都冻得青一块紫一块。
虽然对自己这个老婆十分不满,然而李显并没有忘记在房州的恩情。
如王画所说,李显唯一的长处,就是心肠不毒,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他会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然而作为上位者,这个优点却成了最大的弱点。
看到韦氏变成这个可怜的样子,他立即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说道:“皇后,你何来如此。”
韦氏哭了起来,说道:“陛下,我请求你将妾身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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