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人,张说眼睛里同样有些湿润。他心里说,虽然八州风光,然而也确实战死了许多人。不过他心中有些惊喜,因为这一次偶然的相遇,终于触动王画埋藏得很深的,心底那份善良。有可能求助有望了。然后朱仝眼睛却严肃起来。
王画看着他们吃完了,又说道:“囡囡,想不想吃更好吃的东西。”
“想。”
“你母亲呢?”
“她在那边。”小姑娘手一指,远处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上有许多花,隐隐地有一些妇女在采花,她母亲大约就在其中一员。
“能不能带我找她?”
“那不行,我妈妈说,要我呆在这里不能走,将羊看好,还有弟弟带好。”
王画对身边的一个侍卫说道:“你留下来,将这几个孩子看好,不能再让他们玩水了。还有,她母亲回来,就问她,这几个孩子我收为义子,问她同不同意?”
“诺。”
王画走上岸,心情有些沉重。
朱仝低声说道:“慈不掌兵。”
一旦王画背上了这个包袱,以后指挥作战,因为心里面的阴影,指挥水平将会严重下降。
“朱先生,放心,我不是阿育王。”
“阿育王是谁?”朱仝奇怪地问。
“九百多年天竺的一个国王。在他担任总督时,就用过血腥的手段镇压过叛乱。然后杀死了九十九个兄弟,才争夺了王位(这是夸张的说法,就象周文王有一百个儿子一样,不过杀了很多弟兄)。即位后,凶狠嗜杀的作风并没有悔改,用最凶恶的酷吏设立人间地狱,管理残害百姓。并用用铁血手段,征服了波婆罗等国。直到渡海远征羯陵伽国时,曾造成十万人被杀,十五万人被掳的惨剧。阿育王被伏尸成山,血流成河的场面震撼,开始悔依佛门,彻底改变统治策略。”
听完后,众人都十分不屑。
才十万人惨死,中国历史上超过十万人惨死的战役还不知道发生了几百起。有的战役,比如赤壁淝水之战,都决定了近百人生死存亡。
但他们对天竺不了解。历史上的天竺指的是北半部,也是最文明的区域,南半部就象中国北方的西伯利亚一样,都是原始部族居住的地方,基本就没有人碰过这里。
十万人放在中国不算什么,放在唐朝以前的印度,那就是一件非常大的数量。
王画说完了,又说道:“我就是作战,最终目标还是为了大家有好日子过,不象黑阿育王那样,为战而战。”
他嘴上说得硬,但这个囡囡姐弟三人,给王画到底有些触动。
因此回到家中后,下达了一条了命令,将史郁根从铁笼里拉出来,直接砍首了。没有再折磨,不管怎么说,他的两个弟弟是在血营里牺牲的。
于是张说乘热打铁。
王画凝视着他,好半天才说道:“好,我给你二十天时间。但是我只答应你,我的军队不会攻打岭南。还有粮食必须要收笼起来,我会让萧亚轩他们将粮食集结到长江里面的沙洲上。如果朝廷还要逼我,就是不沉到江中,我也会让他们一把火将所有粮食烧掉。但我答应你,不会刻意操纵舆论,将粮价哄抬起来。至于血营,我不会攻打陕州,但我不可能就这样了事的。依然会出兵,进攻渭秦等州,如果谈判决圆满,我还会将某些州县重新交还给朝廷。这就是我的底线。”
秦渭汉中等州县,王画必须要攻占的,不是为了拓地,而是为了粮食,以及相关的物资。
张说也知道这是王画真正的底线了。于是告辞。只有二十天时间,一分钟也耽搁不得。
但是王画将他拽回来,说道:“我还给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你将宗楚客他们三人带回去。”
“王侍郎,你为什么这样做?”张说跳了起来,刘景仁薛思简还好一点,宗楚客万万不能带回去的,一带回去,无疑是祸乱朝纲。好不容易抓到灵州,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
“张侍郎,你担心什么?朝廷就是没有宗楚客,还有张楚客,王楚客。看到没有,宗楚客前面一抓,后面纪处讷与宗晋卿就不顾舆论影响,调了回来。”
根源不在宗楚客身上。
他不是武三思,是一个草根阶级,就象自己现在拥有了多大的力量,但是朝廷会不会身向自己真正屈服?
因此,不将韦氏铲除,朝堂永远不得安宁。一个个宗楚客依然冒出来。或者象原来,都认为武三思是祸害,可是武三思死了后,朝堂有没有变好,没有变好,更加变本加厉。
可也不能将宗楚客这个家伙带回去,张说站在哪里发愣。
这时候侍卫将囡囡以及她两个弟弟,还有一个青年妇女带了回来。这个青年妇女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儿还算是俏丽。不过有可能因为新死了丈夫,脸上有些憔悴。还有因为劳动,脸蛋有些黝黑,她站在客厅里有些侷促不安。
三个小孩子兴奋地看着客厅里的一切,囡囡说道:“叔叔,你家里好漂亮哦。”
实际上也不算奢侈,不过比这个妇人家里肯定漂亮得多。
李红她们听说王画认了三个义子,一起跑过来看。
王画冲那个妇人伸了一个手势:“这位嫂嫂,请坐。”
回过头来,看到张说还站在哪里,他哭笑不得地说道:“张侍郎,难道你还留下来吃饭。不要弄错了,你只有二十天时间。”
“我知道,但这三个人我还是不带回去。”
“我说张侍郎,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犯了傻?为什么朝廷这一次与我拼命?不是皇上想拼命,是某个人与某些人看到宗楚客他们的下场,认为我不给他们活路了。因此拿着一个国家,在与我鱼死网破。你以为我想释放这个奸臣?只有将他释放了,减少这些人的顾虑,退一步,大家才能搭成协议。”
王画也想缓一口气。只要这口气缓回来,不要说朝中有一个宗楚客,一百个宗楚客,他也有能力,在关健时候,活活将他们逼杀。但没有这个缓冲,双方就没有办法和解。相信一个朝中多一个奸臣,双方和解,那个份量更重一点,张说应当会意的。
张说也回过神,然而他苦笑起来。王画想法是不错的,可现在宗晋卿与纪处讷重新调回来,再加上诸韦与宗楚客,这个朝堂就象得了梅毒,到了晚期,全身长浓,好不了了。
最后苦笑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将他们杀死,杀死了,不就什么事没有了?”
“放心吧,天就要亮了。”王画拍了拍张说的肩膀,将他送了出去。然后又叫来了几匹快马,让侍卫打开铁笼。
宗楚客从铁笼里钻出来,与刘景仁三人惊魂未定,过了半天,宗楚客才说道:“张侍郎,是你救我的,是皇上救我的?”
张说没有好气,根本就没有回答。
这时候朱仝走了过来,对宗楚客说道:“我们营督说过了,这一次饶你不死,回去后好好做一个有良心的人。否则下一回就没有这个好事。到时候你就等着车裂吧。”
“那是,那是,”关到现在,什么锐气也磨平了,什么骨气也没有了。况且他又有什么骨气可言,死里逃生,让他马上替王画揩屁股他也会愿意的。
张说气呼呼地说道:“上马。”
三个家伙上了马,本来张说以为他们会拖累自己速度,没有想到关了这么多天,上了马后,他们骑在马上,比自己跑得还快。
不管怎么说,先逃出王画掌辖的地方吧。
站在城头上,朱仝看着王画说道:“二郎,你下了一步好棋。”
“不是好棋,是马上皇上要死了。”王画凝视着东边的天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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