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今天你过来,应该就是为了他吧?也难为你跟那些秘密警探忙活了这么久。”
陛下不经意的问话,却让夏尔一下子僵住了。
他有些紧张和尴尬,以至于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说不出口了。
陛下居然已经知道自己在借助秘密警察来调查基督山伯爵了?
片刻之后,他又坦然了。
特务机关和秘密警察一直都是帝国重要的暴力机构,有任何风吹草动,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要是不知道,他这个皇帝也当不久了吧。
从皇帝陛下的态度来看,他对此是默许的,这就够了。看来陛下私底下也对伯爵的来历出身十分感兴趣。
“是的,陛下,我们有了一些进展。”夏尔定了定神,然后恭敬地回答了陛下,“伯爵身边有不少人颇为可疑,要么就是身上有重大前科。”
接着,他将自己最近调查基督山伯爵所查出来的信息,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皇帝陛下——当然,夏洛特所告知的那些东西,夏尔就只能隐瞒了,只是隐晦地暗示基督山伯爵身边可能有一些亡命之徒作为护卫。
皇帝陛下并没有插话,只是津津有味地听着,仿佛是在听一个故事一样。
“有意思,很有意思。”直到最后,他才微笑着开口,“我倒是有些好奇当年的故事了。”
“您是指哪方面呢?”夏尔装作懵里懵懂地问,等待着圣上的教诲。
“按你所说的,一切似乎都在指向马赛,故事也许就是从马赛开端的,不是吗?”陛下今天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耐心地为夏尔解惑,“在多年前,维尔福在马赛任职;基督山伯爵身边那个管家,是在马赛被抓坐牢的;这个杀了人的店主是在马赛,而送他钻石的布沙尼神父,第一次现身,还是在马赛……这一切必定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不太可能是巧合。”
“您说得太对了,陛下!”夏尔睁大了眼睛,一副蒙受了教诲的样子。
其实夏尔早就这么下结论了,只是在陛下面前,他当然要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接下来你就往这边开始查吧,尤其是那个逃犯、杀了人的客栈店主卡德鲁斯,他应该是这个谜题的一个重要提示。”陛下开始了指挥若定的模式,指导起了夏尔接下来的工作,“另外,布沙尼神父和那个英国贵族,也是重要的线索,不要放过。”
“好的,陛下,我会把这些一一查清的。”夏尔又躬了躬身,表示自己领会了圣意。
然后,他提出了自己此行的要求,“另外,我请求您给我一个权限,让我去清查一下1814年到1815年间,诺瓦蒂埃侯爵在巴黎所留下的所有文件,我想这对我接下来可能大有帮助。我有强烈的直觉,弄清楚他当年所做的一切可能对我大有帮助。”
皇帝陛下的笑容微微敛去了,显然有些犹豫。
那一年是帝国倒霉的年头,他的父亲被人流放,他的国家落到了波旁王族手里,全国动荡不安,支持者们人心惶惶,那时候整个国家都在腥风血雨,太多事情不能见光了。
但是,出于对这个少年人能力的信任,或者说,出于对他绝对不敢泄密的自信,皇帝陛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夏尔。
“好吧,我可以准许你去档案馆查阅相关的资料,不过,只允许查阅诺瓦蒂埃的那一部分。夏尔,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明白吗?”
“是,陛下。”夏尔连忙回答。
“另外,维尔福在马赛所经手的所有案件,你干脆也一起看了吧,我让马赛那边的人送过来。”皇帝陛下斜睨着这个少年人,“你对维尔福可能会有顾忌,但是我没有。”
以皇帝陛下的经验,当然想得到夏尔为什么只想着查诺瓦蒂埃,而没有说连维尔福经手的案件也一起查了。
所以,他也为夏尔解除了这个疑难。
如果是夏尔要求从马赛的法院调阅有关的卷宗的话,传到维尔福耳朵里面,他肯定有怨言;但是如果是皇帝陛下亲自秘密下令的话,不说有没有人敢于跟维尔福报信,就算有,他难道还敢抱怨皇帝不成?
“谢谢您,陛下。”夏尔顿时喜笑颜开,“其实,我并不是害怕维尔福,只是……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必要因为一些猜测,就去麻烦您的一位臣仆。”
“维尔福确实是一个很懂得怎么做下属的人。”皇帝陛下突然迈动了脚步,向着花园深处走了过去。“所以这些事情都不要告诉他,免得给他增加无谓的困扰。”
夏尔不太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他又要调查维尔福,又明显要维护维尔福,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皇帝陛下不想解释的话,他问了也没有用。
皇帝陛下的脚步不疾不徐,视线也在花园当中飘动,欣赏着周围的景色。
花园当中散布着造型精美的喷泉,这些喷泉全年无休,将温凉的泉水散播到各处的花坛当中。而在这些喷泉旁边,各处花圃和花坛里面盛放着鲜花,这些鲜花如同烈火一般蔓延在花园的各处,几乎遮蔽了人的整个视界,在春风的映衬下,刹那间变成了一副让人陶醉的景象。
陛下带着夏尔在花海的小径当中踱步着,优柔的春风带着花海的香味直冲鼻端,身处于这一片美景当中,恍惚间竟然有了一种寥廓的畅快感,鲜花在风中摇曳生姿,更加让面前的光辉产生了浮动着的幻彩。
“夏尔,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自己下令让内政部进行调查吗?”在置身于花海的中心时,陛下突然开口了。
夏尔对这个问题有些茫然,他确实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好在皇帝陛下也没有指望他能给出答案,他只是迎着轻柔的春风,微微笑了起来。
“因为我无论做什么,都有太多人感兴趣了,要么逢迎我,要么阻挠我,无论是两样中的哪一样,都只会让事情走样,最后一切都会变成麻烦。”他平淡地对夏尔说,“我只是想要听个故事而已,基督山伯爵是从地狱来的还是从马赛来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也不会成为他被定罪的理由,明白了吗,夏尔?”
夏尔明白了陛下的暗示。
他是在暗示夏尔不要有太多的想法。
无论夏尔查出来了什么,无论伯爵之前做了什么,陛下都不会因此而对伯爵大动干戈,因为他还用得上伯爵,他怕夏尔为了基督山伯爵的巨额财产而用力过猛,以至于胡乱给伯爵攀附罪名,甚至直接诬陷。
“我会认认真真地给您讲个故事的,陛下。”夏尔做出了保证,“现实是现实,故事是故事,两者互不影响,一直都是如此。”
“那么,我期待着你的故事。”
看着少年如此懂事,皇帝陛下重新展露出了笑容,然后伸手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夏尔,其实你挺有文采的,也许日后你能够帮我把这些故事都一一写出来?”
“我想您实在是高估我了……”夏尔有些汗颜。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小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夏尔转过头一看,发现有一个人,正在在宫廷侍从的簇拥下,快步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远远看去,这个人穿着一身正装,昂首阔步气度俨然。
他大概和陛下差不多的年纪,相貌英俊,留着一撮胡须,眉目间竟然和陛下有些相似。
不过,两个人气质却绝不相同。
陛下态度温和,总是有一股淡然的笑容,而这个人,看起来却精力充沛,雄心勃勃,带着一股冒险家的气质。
“啊,该来的总会来的啊。”就在夏尔思索之间,而的耳边响起了陛下的叹息。
陛下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低沉,似乎有点厌烦,但是又是强打起精神的感觉。
而这时候,这个来访者已经被带到陛下的面前了。
“夏尔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叔叔路易的小儿子,我的堂兄,路易-波拿巴先生。”陛下平静地对夏尔说。“他现在还不是亲王,但是很快就会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