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一丝活路,项王或许真的会有一天放义帝去郴县,混个平安老死。但如果天下汹汹,项王必不能容义帝存活!”
刘涌一怔。
张良说:“如今天下未定,而又未爆发,一切都在发展之中,项王因而执义帝于城中,可以避免诸王以义帝为号起兵反项。但如果诸王势大,一旦有一天项王需提师远征,要知道义帝并非无为君主,有之前武信君死后义帝趁机执政的前车之鉴,项王必然不敢自己冒石矢于前线,却留义帝于彭城;那么放义帝于江湖之中呢?纵虎归山,对项王来说自然更危险,故而彼时,项王必杀义帝!”
刘涌脑中轰然一响,张良的推测洞察人心,也与史实符节相合,不得不信服。同时想起熊心对他说的“此节事关重大,将决定整个天下的命运。如果可以做到,孤死可瞑目!”等等话语,明白自己刚才真的误解这位老人了。
后人时常认为项羽杀熊心是一大政治败笔,徒给刘邦纠合诸侯、出关伐项提供了政治借口,想不通项羽为何要这么做,甚至因此而猜测出各种版本,以致于刘邦阴谋杀熊心,共敖阴谋杀熊心等等古怪揣测满天飞。但若如张良之言,后人的猜测果然都错了,司马迁的记述无差。在那时的情况下,项羽不但有充足的必要杀熊心,而且杀熊心对项羽来说,确实利大于害。
张良继道:“义帝既然决心执行此计,定是已将自己安危置诸脑后,哪里还会奢望再兴?何况此计只会安天下,不会乱天下,此计即便真的得以施行,天下之治乱,仍旧端在项王一念之间。”
刘涌再讶,看向张良。
张良点头:“项王若无秦皇之霸图,不再行如杀韩王这等虐事,齐国合并则允其合并,赵国统一则听其统一,项王不动,也一定无人敢来侵略项王,天下诸国势力均衡,仍可太平,只是彼时之天下,方为天下人之天下,而非项王之天下了。但若项王一力用强,仍旧不放弃其霸业,东伐西讨,陷万民于战火,则必然也将使自己陷入天下共击之的境地。故而义帝此举,其心在扼项王,而非灭项王,义帝苦心,良诚能感之!”
张良继而道:“项王分封一出,良确也时时揣摩。只是如何破此分封强干弱末之术,扼制项王之私志,使其不敢重走暴秦老路,而又能不主动挑起战乱,却是一直纷乱无处着眼,义帝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倒是一下子点醒了我。然而如此一想,终于提纲挈领,一通百通。”张良摇了摇头:“义帝果然是长者,目光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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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香已经又燃去一半,夜色已深,室内也不似先前那么燥热了。
刘涌拜服,叩首道:“人道英雄所见略同,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先生只因一句问话,便能对义帝如此知心,卑职实在敬服,然而在卑职看来,这既是项王计划中的事情,再想改变实在难上加难,先生对义帝所图既然已经了然于胸,那么也一定有妙计可行!卑职俯首待听!”
张良稍稍迷惑。刘涌言语中颇多后世词汇,“所见略同”一说直到清代才固定为成语,张良听来自然很新鲜,好在不难理解,会意后点头:“这件事自然很难,但也并非无可着落处,在下问大人,如果要改变一个男人既定的想法,可从何处着手?”
刘涌哑然,张良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原题目的同义反复,等于没说。决定人想法的因素浩如烟海,真要想起来,还不是无处着手?正要自认愚钝,请张良别再卖关子,却突然注意到张良说了“男人”二字。
刘涌嘿然一笑,胡口试道:“作生意中有一句话:‘见商谈油水,见官见夫人’,要变动一个男人的想法,莫如从他家女人身上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