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九月了,灼热的太阳曝晒着工地,连枕木上涂抹的防腐用柏油都变成了半固态,不时发出吱吱的声响。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监工也懒得催逼劳工干活,余志恒和同伴们蹲在树荫下吃着午饭,突然,他听到有人骂道:“缅甸蛮子,滚远点!”
余志恒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一个上半身**的缅甸劳工正站在距离他们五六米外的地方,沾满灰土的脸上满是渴望的神色。
“滚远点,别碍着你爷爷吃饭!”马火星起身大骂道,这些日子他混的不错,由于会写字会算,监工们对他颇为看重,时常让他去做些写写算算的轻松活,只是做完了之后才回到自己队里。
“米饭、吃!”那个缅甸劳工伸出双手,口中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请求马火星他们给一点米饭吃的样子。
“滚蛋,也不撒泡尿看看,你也配吃米饭!”马火星一边大骂,一边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做出准备投掷的样子。
“且慢!”余志恒站起身来,伸手拉住马火星,走到那个缅甸劳工身前,才发现对方不过是十四五岁,是个半大的孩子,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倒在对方的手中,低声道:“拿去吃吧!”
那缅甸劳工看了看米饭,又看了看余志恒,眼中流出泪来,他没有吃饭,跪在地上向余志恒磕了两个头,起身就捧着米饭跑开了。
“余大哥,干嘛把饭分给那缅甸佬,咱们也不够吃——”马火星刚说到一半,就被余志恒打断了话头:“别说了,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人不是牲口,我少吃一口也死不了,只当是积德行善。再说你看他那样子,只怕也不是给自己要的!”
“呵呵!”马火星干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余志恒一屁股坐回自己位子上,旁边人将自己碗里米饭拨了一些过来,笑道:“余哥,我匀些给你。”
“多谢了,不过我真的没啥胃口!”余志恒将碗推了回去:“方才见那缅甸人那样子,哪里还是一个人呀!”
“有什么法子,人同命不同呀!”马火星叹道:“余大哥你可怜他,那谁可怜我们,我们也很惨呀!荒郊野地里干苦力,睡的是窝棚,白天晒死,晚上冷死,这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是呀!”
“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人群中传出一阵抱怨声,这些人基本都是来自上海的工人,在上海再怎么穷苦潦倒,也算是见过大顺第一富丽繁华的都市景象了,一下子被丢到云南与缅甸边境的穷山恶水里修铁路,那种落差不可谓不大,如果不是不认识周边路途,又有荷枪实弹的监工盯着,指不定跑了多少呢。
余志恒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极为难解的问题,突然他拿起碗在一旁的木桶里舀了一大碗茶汤,灌了进去,就走到树荫下躺下了。
9月份的滇南白昼很长,一直到7点多天色才渐渐灰暗下来,劳工们疲惫的回到自己的草棚里,吃了晚饭就纷纷躺下了。沉重的劳役让他们迅速进入了睡眠。但是马火星不同,会写会算的他不用参加沉重的体力劳动,回到窝棚里的他甚至还洗了把脸,擦洗了下汗迹斑斑的身体——这是他过去生活残余的一点痕迹,开始犹豫是否要进那个汗臭味浓郁到了极点的窝棚睡觉,他现在开始考虑要怎么样才能给自己弄一个单人窝棚。
这时,马火星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一阵晃动,明显里面有一只野兽或者人。他小心的捡起一块石头,扔进草丛中,草丛里立即发出一声惨叫。
“什么人,快出来,不然我喊人了!”马火星确定是人,胆子立刻打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从草丛钻出一个人来,捂着脑袋,应该是刚才被石头砸到的。借助月光,马火星依稀认出来正是中午向他们祈祷米饭的那个缅甸劳工。
“你到这里来干嘛?小偷!”马火星警惕了起来,目光闪动开始寻找四周有什么棍棒可以防身。
“不是,不是!”那个缅甸劳工迅速挥舞着双手,一副很紧张的样子,马火星提高了嗓门:“那你来干嘛?快走,不然我就喊监工了!”
“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余志恒的声音,原来他当过兵,睡眠很浅,在草棚里被马火星的声音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