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不用罗冲逐句询问,谢志远便把自己被迫从贼的原因讲述了一遍。
简单的说,他是广陵境内五原县的一个举人,明年还打算前往京城参加科举呢,但五原县属于这次造反第二个被波及的县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反贼活捉,被逼着一起造反。
对他这个读书人,反贼还是挺重视的,各种威胁恐吓,终于把他收服了。
不过,这种被收服,对谢志远来说也就是被逼无奈的权宜之计,他自称是并不怕死,但苦读十年,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很不甘心,然后就混在贼群里种种种种……
“千户明察,表面上我是给他们出谋划策,但实际上,我也是想方设法尽可能保全更多百姓的周全,免得他们无谓送死。”
谢志远自我分辨:“比如昨夜的聚众闹事,也是我故意挑起,只为了提前引发官兵的注意,把我们都给抓起来。这个单独外出负责行动的机会,我更是百般争取,才得了反贼头目的信任。”
其中苦楚不必一一多说,反正罗冲能看出他讲的是不是真话。再者说了,一个举人玩命苦读,不就是为了当官嘛,不可能心甘情愿参与造反,除非他,对这个朝廷恨之入骨。
罗冲并不怀疑,只是问他:“昨夜审问时,你为什么不说这些?”
“冤枉啊千户大人!”
谢志远急忙解释:“您的兵性子太急,有个反贼把我供出来,您的兵只问我一句你们是一起的?我刚点了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把我一脚踹倒堵了嘴,大喊一声,下一个!”
罗冲不禁失笑,倒也是,难民太多,人手不够用,根本来不及细细审问。大兵们又是些粗人,一个个忙活得那都是相当暴躁,他一个读书人讲话做事慢慢腾腾,性情粗野的大头兵怎会有那么多耐心。
罗冲不会计较谢志远曾经从贼是不是有罪,能确定他不是自愿的就行,便问:“还有亲人在反贼手上吗?”
“所幸没有。”
谢志远回道:“也算是父母的幸运,两月前就去了沧州物色新居,恰好躲过一劫。”
“要搬去沧州?”
罗冲随口而问。
“是的,大人。”
谢志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道:“这还是出于在下的建议,预测咱们广宁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很可能灾祸连连,还不如搬去沧州,离京城近一些,也利于我明年的科举。”
“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罗冲也就知道,这哥们并不是个死读书的,对于天下大势的预判比那宋老头也不差了,只是他还没有实现当官的夙愿,不像宋老头那样看得开放得下,心里面还是有些执念。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认死理儿的橛子头,权且从贼,再找机会脱身,还能这么快取得贼首的信任,各方面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只不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偏偏撞上自己手下那些个蛮横大兵,险些被砍了头,送了命。
“没错,千户大人,在下认为……”
谢志远振奋精神,在下面叽里呱啦好一顿分析,试图证明自己对于天下大势的判断,殊不知,罗冲比他更为清楚,根本没听进去。
“好了,好了,对于当下形势,我比你更清楚。”
罗冲也不隐瞒,直言而道:“只不过我是武官,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恰好是我这种人最为理想的游乐场,你们畏惧这里的混乱,对我来说,却如同龙游大海。”
“千户大人!”
谢志远眼睛一亮,只凭‘龙游大海’四个字就能听出,这个千户竟是个胸有大志之人。殊不知,什么大志不大志,罗冲只是在享受人生而已。
“懒得跟你废话,这么地吧……”
罗冲淡淡说道:“在我手底下干两年,便把你曾经从贼的污点全部抹除,到时候,不但给你自由,圆你科举之梦,还可以保证你的仕途一路通畅。给你十息,好好考虑。”
短短十息,怎么来得及好好考虑……
但谢志远还真不是个糊涂人,几乎没有犹豫,立即点头:“承蒙千户大人的赏识,在下不胜感激。”
这哥们都可以临时从贼,那么,跟着罗冲干两年更不会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最让他动心的是,竟可以完全抹除自己的从贼污点,也就不会影响了将来的仕途。
要知道,虽是被迫从贼,但毕竟也是污点,怎么说也是会影响前途的。
可现在,罗冲这样的地方官已经抓了他,还愿意帮他隐瞒,自然就再好不过。只要罗冲不说,那些反贼的话肯定是没人信的。
大不了,晚两年再参加科举也就是了,这期间别拉下功课,又能在地方上实践,改正夸夸其谈不切实际的一部分弱点,到时候的考试成绩说不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