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营三连一排三班机枪手郑百农前来报到,这是王副团长亲自签发的出营证,请吴队长过目。”
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营的全封闭式管理,把江湾军营搞得像一座大监狱。陈大少爷当然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于是制定出一套军饷、晋升和休假相结合的激励措施。
军官由他、老夫子和陈良负责,在不影响训练的情况下,他们三人会轮流带南洋兄弟去十里洋场见见世面。
士兵想出营就得走另外一套程序,对直属团有没有归属感,平时尊不尊敬长官、有没有拜长官所信奉的那位人格神,有没有跟排长拜把子,训练成绩是否突出……都是考核标准,只有全部符合上述条件才能得到排长推荐,然后经过连长、营长和王副团长的逐一批准,最终才能拿到出营证。
拿到出营证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从出大营门到回来销假都不能离开有“收尸队长”之称的直属团辎重队上尉队长阿彪的视线。换言之,他们的良好表现,可以换取一次随“收尸队”去租界收尸或搬运补给的机会。
尽管如此,散兵游勇和**战俘们还是趋之若鹜。
天天可以出门,不要像那些南洋亲戚一样接受日本人训练,手下还有六七十号人,而且又不像刚开始时那么危险,阿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对辎重队长这个职务也非常满意。一边接过郑百农递上的出营证,一边朝对面的库房说,“快去换衣服,军法队的人一到就出发。”
“是,长官。”
“弟兄们,动作快点,今天再要是被普善山庄或普元堂抢了先,看队长怎么收拾你们。”
仓库外“收尸队员”们忙成一团,往卡车上搬棺材的搬棺材,搬麻袋的搬麻袋,冲他们大呼小叫的那位还识字,捧着个本子似乎在核对什么。
不一会,随行的军法队少尉分队长陈长师到,他绕两辆卡车转一圈,点了下人头,确认无误后才面无表情地说:“吴队长,出发吧。”
军法队到哪儿点不讨人喜欢,连阿彪都同样如此,居然指着前面打趣道:“分队长,那辆车上只有一口棺材,宽敞得很,您嫌坐着累的话就别客气。”
“我还真想躺一会儿,”陈长师冷哼一声,随即扒上前面那辆卡车,往那口薄皮棺材里一躺,真是百无禁忌。
卡车缓缓驶出大营门,郑百农的心情豁然开朗,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一边不无激动地问:“弟兄们,咱们今天进十里洋场吗?”
躺在角落里打盹的那位睁开双眼,哈欠连天地说:“这要看你的运气了,夷场收尸的又不光我们一家,如果被普善山庄和普元堂那帮小瘪三抢了先,完不成任务,那你小子这张出营证算是白领了。”
这让郑百农突然想起一个传言,顿时大惊失色,“兄弟,你跟我说实话,那些红烧肉到底干不干净?”
拿他这种长官们面前的红人寻开心,是收尸队员们唯一的乐趣,不等哈欠连天的那位开口,另一个收尸队员便拍了拍他身边的那口空棺材,“每天至少要拉六具尸首回来,第二天上午又要拉六口空棺材出去,而且一直都没添置过,兄弟,你说干不干净?
棺材是用来装尸体埋的,每天拉那么多具尸体回来,而棺材又都在,那尸体哪儿去了?想到眼前这帮家伙又收尸,又三天两头给自己做红烧肉,郑百农像刚吞下一口大粪,恶心到极点,趴到车厢护栏上就哇哇地吐起来。
“不就是几块肉嘛,又没人拿枪逼着你吃。”
“是啊,还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兵,就这点事还吐成这样。”
“话说在前面,出了营门我们可不管你饭,想不挨饿就赶快咽回去。”
死人见多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郑百农天当然不会怕,但吃人肉却怎么都接受不了,被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顿戏弄,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好了,别闹了。”
玩笑点到为止即可,阿彪可不想得罪那帮南洋亲戚,立马拍了下车厢板,“谢营的兄弟,别听他们胡扯,给你们吃的肉干净着呢,要不团座能跟你们吃一样的饭?”
“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那这些棺材?”
“棺材,你以为棺材不要钱啊。”
阿彪靠在车厢板上躺下,也哈欠连天地解释道:“我们是义务的,知道什么叫义务吗,就是收尸不要钱,不像普善山庄和同仁普元堂那样拿仁济善堂的津贴。更何况开战之后,木料涨价,别说我们这些不要钱的,就有津贴的普善山庄和普元堂也不会每具尸首一口棺材,开始是两尸或三尸合一棺,后来干脆把棺材当道具,先装着运出去,找个荒郊把尸首往坑里一扔,再把棺材拉回来继续用。”
郑百农将信将疑,又问道:“长官,那我怎么没见你们埋啊?”
“没见营门外又挂了块中央军医训练团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