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一千三百多名**战俘抵沪后的第四天。
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各大报纸,不约而同地刊登出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称“上海跑马总会”十几位会员,寄养在跑马厅的十六匹英纯**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连同失踪的还有九名中国马夫,租界当局已责成巡捕房限期破案,并悬赏三千元征集线索。
消息一出,民众哗然,其造成的影响比汪精卫抵沪时还有之过而无不及。因为马匹失踪直接导致延续近一个世纪的香槟赛无法继续进行,赌鬼们别想再通过赛马翻身,无所事事的人们也不用去大马路凑热闹了,连小商小贩的生意都受到影响。
外面因“丢马”闹得沸沸扬扬,远在江湾军营的陈大少爷也因“得马”而被搞得焦头烂额。
“也不商量商量,说卖就卖,还贱卖!这荒郊野岭的能当家吗?况且还不是自己的,人家叫你今天走,你不能拖明天,真要是走到那一步,我看你往哪儿奔……”
来回几千公里,一路鞍马劳顿,刚完成招募任务的前陈公馆大管家、现军事委员会直属团中校副团长陈良,不仅对眼前这十六匹体形优美、结构匀称、气质敏锐而温顺的纯**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坐在马厩边一个劲嗟吁叹息,似乎生怕正全神贯注洗马的陈大少爷听不见,还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十五万元法币,外加七辆汽车和十六匹马,一栋价值近五十万的花园洋房就没了。这笔账怎么算怎么亏,也难怪他如此痛心疾首。
公馆卖了,也就意味着三太太、四太太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这不是一件小事,五月红到这会儿还在哭哭啼啼。李香梅虽然没闹也没哭,但一连几顿饭都没吃,总推脱胃口不好,可见对陈大少爷败家的行为有多不满。
不是为了图个耳根子清静,陈大少爷才不会来这臭哄哄的马厩,更不会屈尊降贵的亲自动手洗马。没曾想他前脚刚到,陈良便后脚跟了过来,还一个劲发牢骚。
老夫子听不下去了,拍了拍他肩膀,“陈副团长,团座这么干,自然有这么干的用意。更何况卖都卖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被炸之前的陈大少爷似乎又回来了,居然扔下刷子,一脸坏笑着说:“良叔,别再生气了,气坏身体可不好。真正应该生气的是那些个工董,你想啊……没马他们就没法举办香槟赛,不举办香槟赛就卖不成香槟票(相对于彩票),不卖香槟赛也就没法抽取三成利润。一年几千万呐,相比之下,咱这点损失算什么?”
“工部局这会儿肯定炸锅了。”
令陈良啼笑皆非的是,连老夫子跟着起哄,“团座,您找吴四宝干这事还真找对了人。把十几匹马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出租界,不简单,真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
陈大少爷很是不屑,若无其事地说道:“周佛海从正金银行提出来的那一箱箱交通银行发行的十元新钞力量大着呢,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每家报馆,不管商办还是官办的,都已经有了七十六号的内线。报馆的动态、重庆来的指示、每个人的言论,每天都有详尽报告。没见那些报纸的态度在逐渐转变,抨击汪精卫的力度明显大不如以前吗?”
老夫子百思不得其解,一脸疑惑地问:“可这跟偷马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在跑马厅也安插了人?”
见周围没什么外人,陈大少爷干脆一吐为快,“跑马厅倒没安插,但帮会分子几乎都成了他们的人,青帮张啸林、季云卿、张德铭,还有洪帮徐朗西,每月都能收到一笔可观的数目;听陈耀祖的口气,连工部局和公董局政治部的那些个主要人员,都先后跟他们有了默契,替吴四宝避免了许多工作上的‘困难’,当然,帮本大少爷出那口‘恶气’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是里外勾结了?”
陈大少爷似笑非笑地确认道:“警匪一家,可笑那些个工董还傻呵呵的要求中央捕房限期破案,破什么?破他们自己呀?”
他们一问一答,兴致还越来越高,陈良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马匹埋怨道:“少爷,您这叫损人不利己,要这些马何用?你又不会骑,还得养着它们。”
“不会骑可以学嘛。”
陈大少爷掏出香烟,一边分发给二人,一边眉飞色舞地说:“这些可都是英纯血马,比日本人的东洋马强一百倍,稍加训练,就能当战马使用。更何况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想要的是那几个马夫,而不是这十几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