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治五年三月,九江郡,历阳国——
历阳,乃大周李氏三十一支王室分家之一、历阳王李郴的封国,原本是心向冀京朝廷的少数藩王之一,奈何其世子李炅三年前因为南公府吕家儿媳苏婉一事与谢安以及李贤结怨,兼之冀京朝廷又有意打算撤藩,这才逼得李郴这位老王爷不得已铤而走险,调转枪头支持秦王李慎,与冀京朝廷对敌。
众所周知,三王之乱是一场关乎大周国运兴衰、社稷安定的叛乱,这场叛乱严重影响到大周后续是否还有余力围剿江东的太平军伍衡一支,以及至今对大周天子之位尚念念不忘的北疆霸主李茂。正因为如此,历阳王李郴一直密切关注着荆州江陵、襄阳一带的战事,这并非只是因为他的儿子、世子李炅率兵协助秦王李慎。
而事实上,除了历阳王李郴外,整个天下有无数双眼睛密切关注着秦王李慎起兵的战事。
然而老王爷李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王李慎举兵反叛仅仅半年,便被大周新任天子李寿最为宠信的爱臣、朝廷刑部本署尚书令谢安连同八贤王李贤、安陵王李承,三人联手剿灭。而秦王李慎曾经的盟友,太平军刘晴一支,也被那位尚书令谢安尽数歼灭。
不得不说,当秦王李慎兵败襄阳的消息传到李郴耳中时,李郴万念俱灰,而这时,又恰逢八贤王李贤与谢安谋商,欲前行一步赶到江东制约太平军伍衡一支,免得后者扩展势力迅速,日后不好围剿。
可老王爷李郴哪里知道李贤来自的目的只是想制衡伍衡,还以为后者是兴师问罪而来,畏惧之下,竟在自己王府内饮毒酒畏罪自杀了,这让抵达历阳并得知此事的八贤王李贤感慨唏嘘不已。
毕竟说实话,八贤王李贤确实对这位曾经比较亲近的王叔逆助秦王李慎反叛一事甚是不满,但也没有到要逼死这位王叔的地步,叹息之下,李贤只好命人厚葬,并且放出话来,除世子李炅外,赦免这位王叔其余家眷罪过。
倒不是对李炅有所偏见,问题在于李贤出发来历阳的时候,李炅尚与丘阳王世子李博以及其余两位要好的堂兄弟一同协助秦王李慎,因此,李贤也不好将话说得太慢。否则,他这边宽减了李炅罪过,而李炅却被谢安麾下的将领在战场上给斩了,这叫什么事?
而事实上,李贤的顾虑并没有错,在终结秦王李慎与安陵王李承二人性命的襄阳战役中,见大势已去,惊慌失措的李炅带着数十位侍卫打算突围,结果一头撞见冀州兵主帅费国,被后者一刀给斩了。
老王爷李郴畏罪自杀,世子李炅亦死在襄阳战役的乱军之中,这使得李贤更加容易地掌握了历阳这个封国,虽说历阳内几乎已没有多少兵卒,但是至少钱粮充足。因此,李贤来了个鹊巢鸠占,用历阳王王府库藏内的钱粮,招揽江南各地的绿林豪杰。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不得不说,八贤王李贤在江南的威信确实是不同凡响,明明是大周李氏皇族子弟,明明是覆灭南唐的仇人后裔,但是李贤在江南黑白两道,却享有着远超金铃儿的声望与威信。以至于当李贤在历阳立起旗帜后,四方绿林豪杰云从,竟让李贤在短短两个月内,拉拢了一支人数超过两万人的军队。
尽管这支军队都是由曾经的山贼、江匪、路霸所组成,但是凭着八贤王李贤的号召力,这些位桀骜不驯的绿林豪杰竟是服服帖帖,不得不说,当年前太子李炜视李贤为不逊色北疆霸主李茂的夺嫡劲敌,这未尝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另外一边,太平军的伍衡自听说三代主帅梁丘皓战死,堪称心花怒放,自称四代主帅,迅速展开对江东的全面控制。
事实上,伍衡并不是不清楚八贤王李贤抵达历阳的消息,只是他低估了李贤的号召力,毕竟在伍衡看来,江南是属于他们太平军的地盘,而李贤既然是大周李氏皇族子弟,又何德何能能得到江南百姓的支持?
正是因为抱着这个心态,以至于到李贤在短短两月内聚拢两万绿林豪杰时,伍衡震惊之余,这才感觉不妙,当即派遣心腹爱将、二代天枢神将枯羊领三万太平军屯牛渚、芜湖一带,抵挡八贤王李贤,而他自己,则率五万兵出北谷山,兵锋直指长江对岸的重城广陵。
或许谢安难以想到,其实八贤王李贤这边的情况并不乐观,甚至于,堪称是岌岌可危。
“枯羊……”
一面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李贤一面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
记得一个月之前,李贤甚至还未听说这个名字,但是在那场跨江战事中,李贤终于意识到,他所面对的太平军年轻将领,绝非是那种多勇少谋的莽夫。
或许在麾下众多绿林豪杰们看来,他八贤王李贤能在短时间内召集人手,将太平军的势力堵截在长江以南,这已是非常了不得的事,然而只有李贤才清楚,若不是那个叫做枯羊的太平军年轻将领,他早已攻过对岸去了。
“季竑,你此前可曾听说过这个名字?”皱眉半响,李贤转头询问他最为信任的谋士,即当今朝廷吏部尚书季竑。
数月前,当李贤与谢安商议之后,他便在赶路的途中向冀京写了一封书信,招最为信任的季竑火速赶来江东支援他,毕竟季竑除了有一手精妙剑术外,本身亦是足智多谋。曾在献进身之策时,用五粒米向李贤清楚阐述天下各方势力的格局,因此被李贤戏称为五米士。虽说这个称号带着几分诙谐、揶揄,但亦不可否认李贤对季竑的器重与信任。
“天枢神将枯羊……”季竑皱眉思忖着,半响后摇了摇头。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您猜,那枯羊是否就是三年前杀害北军供奉、原太平军初代天枢神将的凶手呢?!”
“……”李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他这才记起,三年前那桩至今未抓到凶手的当街杀人案件。
要知道当时,枯羊可是在两名东岭众的眼皮底下,硬生生将武艺超他一筹的北军供奉耿南给刺杀了,堪称是智勇双全,饶是事后李贤得知后,亦暗暗心惊于枯羊的心计。
“原来如此……就是他么?唯一一个成功刺杀了前任的太平军六神将……”李贤皱眉回忆着,忽而古怪问道,“季竑,小王忽然想起来,三年前的时候,谢尚书曾提及小王,将你天权神将的玉牌交还给太平军……”
“确有此事!”季竑点了点头,说道,“当时,谢大人的二房夫人长孙氏还私下策反了那个叫做卫绉的太平军年轻将领,即后来的二代天权神将,殿下也见过的,只可惜那卫绉行事不密……”
一提到自己的继任、二代天权神将卫绉,季竑心中不禁感到万分遗憾。毕竟卫绉亦是一位文武兼备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长孙湘雨能策反此人,叫此人潜伏在太平军之中,作为大周朝廷的眼线,这对于朝廷而言,简直就是一桩天大的美事。但可惜的是,卫绉在谋诛天府军主帅杨峪的时候,却被后者在临死前给杀了。事后季竑得知此事,亦不由为之叹息。
“唔,卫绉……确实是个人才!”李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毕竟卫绉在那三年内非但没有暴露,而且爬到了六神将的高位,李贤曾经还指望着此人替他们大周朝廷一举歼灭太平军,只可惜期间发生了诸多不尽人意的事。
“卫绉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而这个枯羊……更胜一筹!”
因为屋内除季竑外没有外人,因此,李贤毫不吝啬对敌将枯羊的赞赏。倒不是说自命清高,但是李贤确实甚少遇到敌手,在他看来,纵观天下之大,能让他感到压力的,恐怕也只有李炜、李慎、李茂、李慎、长孙湘雨、梁丘舞、梁丘皓、阵雷等寥寥几人,甚至于,就连谢安也谈不上敌手两个字。
平心而论,李贤真心不曾想过,太平军二代天枢神将枯羊,一个比他小那么多岁数的年轻将领,竟然能频频看穿他用计,牢牢拒守住牛渚、芜湖一带,屡次破坏他李贤欲跨江进兵的好事。
“不好办呐……不好办呐!”
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李贤忧心忡忡地嘀咕道。
见自家主公满脸忧虑,季竑想了想,拱手说道,“殿下,臣下以为,我军虽不得寸进,然太平军亦难染指长江以北,此皆赖殿下高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