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那十万周兵,此刻想必大半都已在城外了,对吧?”
“…···”安陵王李承默然不语,在凝视了一眼秦王李慎后,眼眸中泛起阵阵狐疑之色。
“哼哼哼!”摇了摇头,秦王李慎淡淡说道“连谢安与刘晴都不敢小觑本王的谋略,老五你何德何能敢说你已看穿一切?”说着,他抬起头来,望着李承一脸诡异笑容地说道,“自此襄阳起,到夏口,称为襄江。襄江西北,谓之丹水,丹水自北到南,有二十余条分支,到襄阳附近水域汇合,因此此地水流湍急,春、夏、秋三季不时绝提……谢安麾下那十万周兵,眼下想必大半都已在襄阳城外了,对吧?”最后一句,秦王李慎又重复问了一遍,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那又如何?”安陵王李承闻言冷笑一声,不屑说道,“眼下正值寒冬,江河结冻,岂是你想用水攻就能用的?”
“所以说老五你的眼界还是太小……”秦王李慎轻笑着摇了摇头,忽而淡淡说道,“凌汛,听说过么?”
—与此同时,襄阳东城门外——
“退回来了?为何?!”
周军主帅谢安疑惑地询问着费国、马聃、张栋、廖立等诸将,要知道他周兵明明已攻入城内,眼瞅着就能解决掉叛王李慎,但是却发生了一件让他又惊又怒的事。
明明已攻入城内的周兵,竟然又退出来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谢安当真是有些动怒了。
“大人息怒!”见谢安一脸怒容,冀州兵主帅费国站出来解释道,“并非末将等人抗命不尊,事实上,是安陵王殿下下达的撤退军令
爷?丨
谢安愣了愣,因为他想不明白,安陵王李承为何要下达这种匪夷所思的命令。
但是旋即之后,他明白了,因为从陆陆续续撤出襄阳的周兵口中得知,秦王李慎见大势已去,竟打算放火烧城,命残存的白水军士卒在城内各处放火。而当时周兵们正忙着追捕那些秦王李慎的替身,待他们反应过来时,火势之大早已变得难以扑灭。因此各路周将不得已遵从了前来报讯的龙奴卫士卒所传达的命令,陆陆续续撤出了襄阳。
“竟有此事?!——岂有此理!”谢安闻言心下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秦王李慎竟然是如此丧心病狂,见大势已去,不惜用整个襄阳城内百姓作为陪葬,也要设计诛灭攻入城内的十余万周兵。
也难怪谢安如此震怒,毕竟秦王李慎此举已不是心狠手辣可以形容
堪称是丧尽天良,明知自己兵败身死,却也要拉着十余万周兵与襄几十万百姓一起赴死。跟他一比·安陵王李承此前所做的切反而显得不值一提。
竟然牵连到百姓······皇三子秦王李慎!——唔?等等······丨
好似想到了什么,谢安忽然愣了一下。
不对······按理来说,此番秦王李慎选择留在襄阳城内,而不是杀出重围,足以说明他已蒙生死志,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才对······要知道,同样是做出叛国谋反之举的五爷,如今也未曾被革除出李氏皇族族谱,死后依然能够葬入皇陵·换而言之,此番叛乱的三王,也一样可以`·····设计谋诛己方周兵倒也可以解释·但若是放火烧死襄阳几十万百姓,惹来天下骂名,皇三子李慎难辞其咎,死后亦会被革除李氏皇族身份·不得葬入皇陵······对于讲究落叶归根之说的大周人士、尤其是皇族子弟而言,这绝对是最严厉的处罚······丨
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谢安惊声说道,“五爷被骗了!——连带着我等也被坑了······”
众将面面相觑,正要问话,却见谢安急声喝道,“快!进城!”
城?!丨
别说众将难以理解,就连刘晴眼中亦露出几许不解之色,毕竟在他们看来,此刻闯入城内火势大作的襄阳城·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而就在这时,忽听极远处传来隆隆隆的古怪声响,只听得谢安面色大变。
“什么声音?”费国疑惑地转头去望向北方,旋即脸上露出呆滞之色,因为他看到,在远处襄阳城的东北角,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水势席卷着大浪正朝着东城门方向铺天盖地地涌来。
“水······水······”无数周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即将抵达的洪水巨浪·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正如安陵王李承所言,眼下可是寒冬季节·江河冻结,明明是不可能用出这般水攻之计的。
“凌汛······么?!”眼瞅着那看似瞬息千里般涌来的庞大水势,谢安眼中闪过阵阵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秦王李慎竟然懂得何为凌汛,并且在凌汛上做文章来谋图他周军。
“快!快进城!”谢安厉声喝道。
附近的周军将士闻言浑身一震,急忙转身朝城内逃去。
瞥了一眼谢安脸上的急切之色,刘晴小声问道,“何为凌汛?”
凌汛,俗称冰排,是冰凌对水流产生阻力而引起的江河水位明显上涨的水文现象。冰凌有时可以聚集成冰塞或冰坝,造成水位大幅度地抬高,最终漫滩或决堤,称为凌洪。在冬季的封河期和春季的开河期都有可能发生凌汛。通俗地说,就是水表有冰层,且破裂成块状,冰下有水流,带动冰块向下游运动,当河堤狭窄时冰层不断堆积,造成对堤坝的压力过大,即为凌汛。
“好个秦王李慎!”简单地向刘晴解释了一番后,谢安心下暗暗责怪自己疏忽。
毕竟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谢安还会不清楚么?
或许世人中有许多人以为冬季江河冻结,是整条河水都冻结,但谢安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在寒冬腊月,江河上虽然结着厚厚的冰层,但是在冰层底下,依然还是流淌着不停息的江水。而襄江的起点、即襄阳附近水域,这本来就是十余条、甚至数十条河流的汇聚口,江河的宽度在这边变得最为狭隘。而那秦王李慎分明也清楚这一点,早早派人敲碎了丹水自襄江这些水域的冰层,叫上游的碎冰带动冰块游向襄阳附近水域,在此不断推积,而相对的,水位亦不断被抬高,而一旦被迫抬高的江水达到一定的冲击力,就会在一瞬间冲破碎冰冻结构成的冰坝,使得短时间内的水势变得最为凶猛,反灌于陆地,因此引发洪水。
寒冬的洪水啊,可想而知那究竟是多么地寒冷刺骨,倘若周兵被这股洪流侵袭了身体,待寒风一吹,十万周兵恐怕要变成十万座冰雕!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这股洪水对周兵的威胁,简直就如天灾般致命。
如此,也难怪谢安那般着急,然而遗憾的是,此时城内的周兵尚未全部撤出城外,依然有许多士卒听从安陵王李承的命令而徐徐撤退。而城外的周兵,却由于谢安的命令,以及亲眼见到滔天水势的惊恐,急着逃入襄阳城内躲避,这使得两拨周兵在城门口堵死了,想进的进不去,想出的出不来,硬生生给堵死了。
“该死的!”谢安忍不住大骂出声。因为他无法想象,一旦他麾下周兵因为那股洪水而湿透衣甲,在如此凌冽的寒风中,最终究竟还能剩下几人。
忽然,谢安愣住了。
“诶?——水……水停了?”
眼瞅着后继无力的洪水最终也只能淹没到众周兵的小腿处,谢安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冷汗。或许只有他才知道,他们刚刚逃过了一场恶劫。
“是侥幸么?亦或是……”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安下意识地望向襄阳城内城守府官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