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到底是为钱呢还是为名。现在看来,你是为名多一些吧。不知这算不算真相呢?呵呵。”
林雪翔笑道:“呵呵,学生明白了。学生端的是为名而来。”
说道此处,三人放声大笑。
林雪翔又道:“此番知道如何做了。大人,有个现成的好题目咱们开张,学生想说出来请大人参详,不知可否?”
“你说你说。”
“进来元昊寇边,天下震动。大宋百姓无不关切。学生便欲以此为题,好生说一说其中原委和大战情形,想必是个好题目吧?”
“题目倒好,不过又提醒我一件事。要查原委,是报纸的职责,但是有许多事,却不是人家愿意告诉你的,或许关乎朝廷机密,或许关乎个人**。查清楚最好,查不到,也不可胡说一气,只要老老实实有啥说啥。你可以用钱、用计去找真相,但不可冒犯律条。知道么?”
林雪翔深思一番,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回到后院,梁丰依旧喜滋滋地。雪里梅看他高兴,不免动问。梁丰将刚才的对答说了一番,笑道:“不错,这回算是遇到个明白人,不像包希仁那般莽撞,可以做和尚的好帮手!咦,对了,和尚呢,跑哪里去了?自从大战之前,就没看见这厮。”
“他么,呵,倒也算条汉子,一听说准备打仗,马上二话不说就朝东去了,临行留话,打完再回来!”雪里梅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仲殊狼狈逃窜的熊样,忍不住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卧槽,真是汉子!”梁丰也又气又笑:“你让刘毅去把他找回来,这里一大堆事等着他呢。”
第二天,梁丰高兴不起来了。
大雪已停了两天,延州城外尸首堆积如山,宋军连着打扫了三日三夜才算把战场清理完毕。韩琦最为上心,几乎天天都亲临城外跟着搜寻焦用的行踪,盼着能有奇迹出现。
然而奇迹终于没有出现,焦用的尸体还是找到了。确切说来不是找到,是猜到的。
厢军们得到命令,务必搜寻到塞门营指挥使焦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因此也就格外细心,所收宋军阵亡将士遗体,无不细细查看。
“唉,这上面命令也真是古怪,一个指挥,这千军万马的,哪里去找?”一个厢兵晦气道。
“休要瞎说,你知道么,那个焦指挥是韩书记从塞门搬来的救兵,人家冲到城下,生怕羌贼乘隙冲进,死活不进城里,反倒直朝敌人中军冲杀,这才保住了咱们延州不失。说起来,他也功劳不小,如此壮烈,咱们好生找寻是该当的!”
“是是是,你说得对,咱们好好找吧。可是都三天了,还是没找到,你说,会不会被俘走了?”
“不会吧?如此英勇,岂会是被俘之人,再好生看看!”
一干人在战场上对话,一面仔细搜寻。
“咦,你们看这个是不是?”有一个厢军大声道。众人赶忙聚拢过去,只见雪地之中躺着一个血肉模糊,全身稀烂的身子。脑袋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看不出原来模样,几乎是陷入土中。
“这个如何认得出来?”虽然大阵仗见多了,但看到如此恶心的尸体,有人还是觉得很丧气说道。
“可是你们看,这人身穿黑甲,又有铜镜护身,是指挥打扮啊!”细心的人马上指出。大家一想对啊,这次延州大战,城里的指挥使都没出过城门,有死的也是在里面,在外面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么?
“赶紧回程报信!”有人马上说道。
过了一个时辰,几十匹快马奔驰出城,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正是狄青、韩琦还有塞门一路跟来的几十个幸存者。
狄青手脚酸软,韩琦心跳加剧,既盼着是焦用,又怕真的是他。等大家走近,才发现惨不忍睹,肚子已经破开,脏器都显露出来,头颅几乎完全不见,只有小半截脖子和几缕头发还在,脑浆也溅得方圆几尺之内到处都是。
狄青手脚颤抖,轻轻跪下仔细查看。韩琦却已经一眼认出尸体所穿盔甲,正是当天出来的那一身。心中冰凉无比,顿时觉得全身无力,空荡荡地。
韩琦身后一个兵卒已经大哭起来,连声都头、都头!身后所有塞门弟兄无不认出正是焦用,开始抽泣不已。狄青脸色煞白,抬起头来问道:“你们都没看错么?”声音中仿佛在乞求一样,希望他们都认错了。众人都不做声。
狄青又俯下身去,轻轻抬起遗体一只手臂查看,手臂上布满了窟窿,还有箭头嵌在里面。终于,他认出了焦用的手。狄青眼前一黑,大叫一声仰后倒去,不省人事。
寒风之中,延州城外狂野之上,数十条汉子骤然发出撕裂一般的哭声,那声音震得寒鸦飞起,天地变色。
范雍得到消息,全身一颤,竟也流下泪来。哑着声音吩咐,派出数名仵作,悉心收敛,抬入城中。
在收殓焦用遗体时,连仵作们都惊呆了,头颅四周搜索,终于七拼八凑勉强找到,可已经无法缝合。更令人吃惊的是全身上下挖出许多箭头,不下五六十只箭簇,若称量下来,怕是六七斤不止。可想而知当时焦用几乎是被射成了蜂窝一般,又被党项大军撤退时万马踩踏,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韩琦跪地抚尸大哭,梁丰等人轮流上前相劝也劝不住。只好陪他掉泪。最后韩琦嘶哑嗓子请求范雍恩准给予焦用厚葬,范雍惨然点头,心中愧疚无比。
是日,以焦用兄弟身份的狄青全身缟素,头缠白布,手捧灵牌,上写“大宋故陪戎校尉、塞门营指挥使焦用之灵位”在前,身后是八名塞门兄弟全身戴孝扶棺,缓缓走出延州城门,要将他的遗体安葬在城外土丘,他当日殉国的地方。城里士卒俱都肃然立正目送,而棺材后面,赫然跟着安抚使范雍、节度使王德用以及石元孙一干人等,个个腰缠白带,亲自随棺为焦用送行。
来到城门口,梁丰扶着韩琦,也是全身戴孝等着,看着灵柩出城,韩琦热泪滚滚而下,猛地跑过去双膝跪在焦用灵前放声大哭起来,余人无不泪下。
只见韩琦一边大哭,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块巨大的白布,迎风展开,上面墨汁淋漓,写着四个大字:大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