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奇是最合算的,但是我担心那里离贵霜和萨珊人太近,天竺人不堪一击,万一被他们打劫了去,那可就不合算了,所以我只在那里安排了一半,现在右将军的水师在那里守护着,大王只要一声令下,右将军就会押运着物资西行,在亚丁湾与大王汇合。如果这次仅仅是谈判,无须开战的话,这些粮食应该足够用了,万一事有不谐,战事拖得久了,我随时安排人从这里起运,直接横跨阿拉伯海,送到亚丁湾,路程远一些,赶在风季的话,需要一个月,不在风季,可能需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
孙绍连连点头,张温可以说是将各种情况都准备到了,不管这次去打不打,至少在他负责的这一块不会有什么问题。
“惠恕,你做得很妥当。”孙绍赞了一声。
“嘿嘿……”张温笑了一声,又道:“其实,臣有一事未曾在上疏中向大王言明。”
“什么事?”孙绍不动声色的笑笑。
“臣本来还可以将天竺人的价格再往下压一点的,大概还能降一成左右,但是臣权衡之后,还是以现在的价格与他们进行交易了。总的来说,我越国这次大概要多花一亿到亿两千万钱。”
孙绍还是不吭声,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次准备了大概三百万石的粮食和各种物资,原先准备的资金是二十亿钱左右,最后张温采用了招标的办法,只花了十三亿钱就把事情办成了,但是孙绍却从多个渠道得到消息,说是天竺人互相压价,到最后很惨烈,几乎是薄利出售——当然了,因为数量巨大,虽然是薄利,但还是有利可图——但张温并没有选择价格最低的那一家,而是选择了价格相对来说高一点,但是实力更强一点的几个国家,代价就是多花了一亿多钱。
对富得流油的越国来说,一亿多钱不是什么大数字,而且这些物资到了罗马之后也不是白给的,要换到更多的利益,但是一亿钱在越国来说也不是个数字——足够杀一百个贪官的——如果张温因此坐实贪污,那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再不济,也可以定他一个渎职,仕途就到底为止了。
“为什么?”孙绍打量了张温好一会,见他脸色平静,并无担忧之色,这才缓缓问道。
“臣担心与萨珊的战事会旷日持久。”张温此时却收起了笑容,露出一些担忧之色:“到时候如果要增兵的话,各种物资的用量将会大大增加,让天竺人尝一些甜头,后续的收购就会更顺利一些。我已经向他们预定了今年的收成,再过两个月,第一季稻子就要入仓了。天竺人口是扶南的近十倍,从天竺购粮,虽然价格高一些,但是运输路程更近,耗时更短,总体的费用也更少一些,总的来说还是合算的。如果这次把他们压得太紧了,他们无利可图,以后再谈生意只怕会平添许多枝节。”
张温说完,静静的看着孙绍,诸葛直听了,连忙拱手说道:“臣可以为计相证明,他没有从中得一个钱的利。计相在天竺主持收购期间,所有费用都有帐可查,那些天竺人送的礼也都记录在案。”
“嘿嘿,看来二位是将相和啊。”孙绍笑了一声。
诸葛直和张温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两人向后退了一步,撩起衣襟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说道:“请大王明鉴!”
孙绍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眼中闪过犹豫之色。他对张温的自作主张并不反感,做生意不赶尽杀绝,而是让人有利可图,这以期长远的合作,是他一贯的主张,总的来说,张温的做法是对的。只是诸葛直主动替张温辩解,那就有些不对了。孙绍有秘兵在锡兰,对张温的情况不可能一无所知,而且他也不是轻易降罪大臣的人,就算是张温有罪,他也不会现在就将张温拿下,至少要把他带回扶南,交给廷尉府查明事情的真相,然后再根据他的罪行处罚。诸葛直这么急着替他解释,那说明他们关系非常好,好到了诸葛直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的地步。他把张温派到锡兰来,一方面是为了生意的事,另一方面却是有制衡诸葛直的目的,文武分工,互相制衡,这是越国不成文的规矩,如果原本应该互相制衡的两个人却相交莫逆,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相信诸葛直和张温,但是从统治的角度来说,他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出现,也许诸葛直和张温真是清白的,但是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很难保证不会出现那种文武沆瀣一气的局面,而他放权给大臣的举措就会成为自掘坟墓的昏招。
“起来吧。”孙绍摆摆手,片刻之间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必须把这两个人分开。张温要安排随后的物资事宜,暂时动不得,那就只有把诸葛直调走了。
诸葛直和张温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两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心有余悸的低着头,却不敢互相看一眼,刚才那短暂的几息之间,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孙绍平时与大臣很随和,但是真正处罚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还在钱唐城的时候,他大举肃贪,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督查不力的御史大夫陆绩的职务,现在他们两人犯了官场上的忌讳,如果孙绍要借机治他们的罪,那诸葛直可就不是帮张温的忙,而是把自己也推到了火坑里了。
孙绍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抚了他们几句,随后又面色如常的继续查看,查完了所有的事宜之后,他对张温的工作非常满意,也赞同了他让利给天竺人的做法。等张温退出去之后,孙绍留下了诸葛直。
“季公,在锡兰几年了?”
诸葛直略一思索:“十年。”
“你在锡兰这十年,功绩可圈可点,早就按给你升迁了,可是你呢,做事太低调,平时也不愿意报功,搞得论功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次周循回特牧城述职,替你抱屈,我才知道一些情况,真是委屈你了。”
诸葛直听了,心中涌过一阵暖流,连忙拜谢道:“这都是臣的本份,焉有委屈可言。”
孙绍摆摆手,继续说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我与诸君当初就定好的规矩。你有功,应该赏。按说,现在应该也提升你为督了。可是你也知道的,锡兰岛是僧伽罗的,僧伽罗是我们的属国,不是我们的州郡,我不能在此设督。当然了,其实你这个护锡兰将军和督将的重要性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不敢当。”
“当得,当得。”孙绍轻声笑道:“这次在天竺收购了这么多粮,想必你也看得出来,这不仅是为了援助罗马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要取阿拉伯岛。这个岛三面临海,除了陆上要安排驻军之外,我还要增加两个督,一个红海督,一个波斯督。”
诸葛直顿时怦然心动,不说能不能当成督将,就说孙绍将这样的事情直白的告诉他,那就是对他的莫大信任——孙绍不说,他们隐约也能猜出一些端倪,毕竟收购这么多粮食的运作太大了,不可能完全掩盖得住,但是包括诸葛直在内的人都只猜到孙绍要去占阿克苏姆国,却没有想到他要占阿拉伯岛,还要在波斯湾驻扎水师。
“臣愿追随大王征战。”诸葛直伏在地上,大声说道。
“去红海吧。”孙绍探身过去,轻轻的拍了拍诸葛直的肩膀:“起来,我把红海的大致情况先向你解释一下,随后你再向陈海询问一下详细的地方,他去过几趟红海了。”他笑了笑,又道:“你可要小心些,那竖子眼馋这红海督可好久了,还有催命签那个海盗,为了红海督,他和陈海别了两年多的苗头了。”
诸葛直哈哈一笑,快意非常:“臣谢大王信任。臣一定将红海千里海岸守得严严实实,没有大王的命令,萨珊人也好,罗马人也好,片板不得下海。”
“必须的。”孙绍和诸葛直相视而笑。
孙绍调走了诸葛直,随即重新安排驻守锡兰的将军,考虑到张温要在锡兰呆一段时间,他费了不少心思,如果不考虑张温的情况,做了几年海盗总头目的陆瑁现在是最合适的护锡兰将军,但是陆瑁和张温都是吴四姓的人,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诸葛直和张温还容易走到一起去。他考虑了半天,忽然想到了贺景。贺景是越郡贺家的人,这些年一直跟着陆逊在天竺作战,他生性奢侈,与陆逊的谦谦君子作风不合,两个人处得不怎么好,想必和张温也不会太投契,而且贺家擅长的就是丛林战,把他安排到多山多林的锡兰岛来正是最合适不过。
孙绍主意拿定,立刻安排人到盘越调贺景南下接任诸葛直,授护锡兰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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