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零章 海兰泡事件(三)(1/2)
作者:鲁东道夫
寒夜,寂静,有风。
边疆商业重镇海兰泡经过一整天的喧嚣,终于陷入彻底的宁静。
完全不同于其他类似地理位置的城市,这里没有几家娱乐场所欢饮达旦、歌舞吵闹,一到晚上十点,城中纷纷关门闭户吹灯拔蜡,相继睡下。
除了街上的路灯,建立在外围的临时货场的探照灯,连个夜游神都稀罕。倒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队人数不等的民兵排着队伍悄然的巡视过去。
正常情况下,城中的巡视活动也会在午夜十二点后结束,转为街头定点岗亭和外围的明暗哨所负责。
虽然近十年来,绝少有人敢跑到这里找事儿,整个东北有那能耐折腾的大股绺子土匪,早都被革命政府给剿杀了干净。一些聪明的及早过江跑去了毛子的地盘,偶尔会摸到附近寻一些倒霉的商队下手,却绝不敢进攻海兰泡。
不仅仅是这里的各家各户全都有枪,每一处房子都能当临时据点展开攻防作战。更组建了整整一个营的民兵维持治安,有大桥直通的对面大黑河镇,还有北疆建设兵团的正规军驻扎。
没有几个活得不耐烦了,敢来讨野火。
再过几天,中俄铁路建设的样板工程就将通车,海兰泡正好在铁路通过的节点上,可以预见的未来,是必然要大发展、大兴盛的。
全城的人都欢欣鼓舞,热切的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中俄友好合作,意味着他们可以放开手脚全力搞买卖,不用担心两边儿打仗弄得担惊受怕。
但有一些人。不但睡不着觉,更在今天夜晚降临的时候,越发精神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阴沉欲雪的天空怔怔的出神。
民兵营长赵大成便是其中一个。
赵大成是荣军出身,前清甲午年第一批参加新军。跟着杨浩去朝鲜打日本萝卜头,被崩瞎了一只左眼,身上挨了一颗枪子儿,不得不退役。不过却换来了一家大小十几口的田产和工作、上学的机会。
在杨浩亲自主持的战斗英雄表彰大会上,赵大成披红挂绿的接受数以万计乡亲的欢呼喝彩。从那时起,他发誓这辈子都要给杨先生卖命。
却没想到。几年之后,杨先生成了扬大元首,干掉满清鞑子开了新朝。按照一般老百姓说法,那就是新皇帝。
作为从龙起家班底的老兄弟,赵大成和其他早起的军中兄弟。被无数人当成接近大元首的桥梁。一家上下给拉关系走后门送礼的人折腾的昼夜不宁,一气之下,他干脆带着分家后的老婆孩子加入北疆开拓大军,直接跑到最偏远的海兰泡来。
有着大元首亲自颁发的第一批军功章作证,赵大成成为最可靠的人士,被任命为民兵营长,负责起整个海兰泡日常警备防范的重任。
他时刻想着不能给大元首脸上抹黑,就任之后兢兢业业。不管春夏秋冬风吹雨打,没有一天懈怠。必得是熄灯巡查完了之后,最后一个回去歇息。
几年以来。风雨不改。
今天晚上,赵大成如常巡视完了,回家躺下。
用柞木板铺成的热炕烘的格外暖和,两层玻璃窗更是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呼啸,一般时候他洗脚擦脸,去了浑身寒气。往被窝里一钻,几分钟就能睡熟。
但今晚上不一样。从躺下开始。他就跟烙饼似的,每隔几分钟翻一下身。滚来滚去的把被子都给扯歪了。婆娘也被他搅扰的睡不安宁,生气的掐了几把。
这也并不管用。老赵憋不了多久,又动弹,被婆娘踹了一脚。
他嘟囔一声,索性起身披了棉袄到外间,也不开灯,挑旺了土暖气炉子的煤火,就着跳动的火炭点上一根烟,坐在马扎子上吧嗒吧嗒的抽着。
如此寻常的表现,婆娘也没法睡得踏实。过不多会儿也跟着起来,给他从灶上倒了一茶缸子热水过去,压低了嗓门问:“平白无故的不睡觉,你折腾个什么?”
赵大成接在手里捧着,任凭蒸腾的热气混入烟气熏染面孔,蹙着眉头哼哼道:“困你的觉去!爷们的事儿,娘们少操心!”
山东老爷们的大男子主义,在新朝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老赵婆娘也是烈性脾气,当即回嘴:“你那么个整法儿,怎么困的着?是不是晌午头里李军来和你说什么了?”
一家人被逼着跑几千里外的关东,都过了黑龙江了,离家那么远,老实说婆娘并不是很乐意的。因此,对于上门来说事儿的熟人,她不但没有好脸色,更是一肚皮的提防。
自家爷们的脾性改不了,为着成全大元首的恩义,那也只能自家咬牙撑着,不能把脸掉地下。
不过同样的,也必须得让那些来犯事儿的人知难而退。
白天的时候,同为日照老乡的李军忽然来了一趟,两人关起们来不知道商量了些啥。老赵心思重,脸上看不出来。结果晚上到底是憋不住,觉都睡不成。
赵大成皱紧眉头憋嗤了片晌,抬眼一瞥,发现婆娘怒目瞪过来不肯放松,无奈的闷哼一声,道:“也没说其他的事儿,就是叫我这两天注意着点,旁的都是叙旧唠嗑唔得。”
婆娘冷哼道:“还想糊弄?老娘跟你困一个炕头十了年,你那点花花肠子我开看不出来?是不是他们队伍上有行动,叫你配合?”
赵大成头疼了,有点后悔当年为了把媳妇糊弄到手,不少次的吹嘘自己多么的牛逼。当民兵营长之前又上过几个月的军官夜校,那理论上也相当不含糊。要不是有那本事,怎么能凭一个残疾人糊弄回来个漂亮能干的老婆?
他牛皮吹了,婆娘也上心了。
白天李军来找,立即让她提起了小心。在看男人这模样。哪里还想不到问题的根源?
所以说,老婆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儿,闹心啊!
老赵实在人,临时想不出瞎话糊弄,干脆闷声不吭的装哑巴。
婆娘脸皮呱嗒往下一撂。扭头回到屋里,翻箱倒柜的折腾。
赵大成听出不对劲,起身过去发现她拿出个包袱皮来整治衣物,上去一把按住,瞪眼低声喝问:“大半夜的你闹腾个甚?!”
婆娘狠狠一巴掌拍开,嘟囔道:“我带孩子过江去表姨家!恁爷们痛痛快快的折腾。省的俺们在跟前碍事。”
赵大成粗黑的眉毛竖起来,厉声呵斥:“混账!不许去!关键时候,我老赵的家人哪能自己先跑了?这不是。”
看着婆娘脸上的冷笑,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也不怪自家老婆太精明,狠狠的哆了自己俩嘴巴子。赵大成往杌子上一坐,长叹一声道:“行了,别闹腾。李军也是说提高警惕,没说一定有什么事儿。”
婆娘转身靠着炕沿,低头使劲绞动包袱皮,那力气恨不能揉搓成碎片。沉默了小会儿,怨声道:“才过了几年安顿日子,都到了这荒山野地的。还避不开。”
老赵不吭气,吧嗒吧嗒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