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六十九章 河湟(二)(2/2)
作者:午后方晴
患之。
这个习惯就是南诏留下的好传统。
唐朝末落,南诏大掠四川汉户为奴,由是南诏得到发展。南诏换成大理,大理处于封闭状态,对宋朝不恶,但也不会友善。若非狄青入主阐鄯城,几乎都不派使节来宋朝进贺!
从长江以南至大理地界,虽明确划为宋朝管辖区域,当地蛮首却欲所欲为,继续保留南诏的优良传统,秦州那边蕃户虽勇敢,却以与汉人借婚为荣,但这边蛮人未必有多勇敢,却以汉人为最佳的奴隶,成了宋朝最黑暗的地区。
转运使孙构看不下去,让兵马使冯仪喻告李光吉、梁承秀地客,纳质听命,各安生业,否则进兵穷讨。不听。于是让南川县巡检李宗闵与都监司指使李庆领兵讨伐,然而消息早就让李光吉得知。宋军行致木蓝寨沙溪界时,李光吉伏兵尽出,宋军尽没,李宗闵与李庆战死。
奏到朝廷,议论纷纷。
郑朗却大恶,立发诏书,从成都府路抽税钱十万缗、布帛十万匹,让孙构募壮勇,将其三部族灭。是族灭,非是降伏。
富弼道:“行知,如今朝廷已多事矣。”
郑朗道:“彦国,君不怕渝州再生一侬智高,南诏故事重演乎?”
一句,几乎所有准备反对的大臣一起自动闭嘴。
李王梁三家,没有侬智高势力大,可不能小视。每一家皆有户几千家,还聚集了大量亡命之徒,每人皆可以轻易的聚兵千数,若是三家合在一起,未必能动荡整个巴蜀,但足以让渝州翻天覆地。
那么事情就大条了。
没有那么严重,其实郑朗气愤乃是因为民族情节,看不惯一些南方土蛮将汉人当成猪猡。
三月,渝州准备妥当,二人给了钱帛,让渝州豪杜安行募得千名勇士前去袭击。孙熊二亲自督师官军与黔中兵击其后。杜梁交战,不利,熊本再率官员杀到,当场斩杀梁承秀。李王二人率余众保黑崖岭,熊本率黔兵从小道抄到黑崖岭,夜躁而进,李王二人再败,慌乱之中,李光吉坠崖而死。王兖自缚投降。
郑朗不准,命孙构将王兖与其帮凶,以及投往三部为非作歹的罪犯全部斩杀。对这片地区,朝廷不是凶残,是太软了,缺少了震慑力。再拨钱帛三十万,大修道路,兴办学校水利,以其地建为南平军,分设隆化南州二县。以孙构功加直昭文馆南平军知军。释放汉奴,前后择出来汉户达到一千多户,各分其地,立法,用南平军作为尖刀插入江南。若是有蛮首不服,或者象以前那样继续作歹,私役汉奴,杀无赦。
夔峡四路其实不难对付,就是琐碎,山多林茂,各个蛮部就象虱子一样,叮一口不伤大雅,捉住了也能从容杀死,就是捉起来十分麻烦。朝廷主要目光还是集中在西北。
梁氏得到契丹承诺,三十万契丹大军亮瞎她的眼睛。没有直接进攻罗兀城,而是围攻顺宁寨,在保安军的西北,金汤城如同尖刀插入保安军,使保安军与大顺城不能连为一线,让宋朝如鲠在喉。顺宁寨同样如此,在金汤城东北十五里处,它的存在,让金汤城也不能与横山连为一线,让西夏寝食不安。
夏骑万余于壕沟外围困顺宁寨,知保安军景泰之子景思立不审众寡,督诸将出战,遇伏皆败。围数曰,人心危惧。城中一娼记李氏知道许多梁氏阴事,自请退敌,登上陴城掀衣抗骂,尽发梁氏**。城下西夏人丛射,兵士用盾牌保护李氏,莫能中,李氏越揭其丑。西夏兵士无所谓了,权当听一个记子在说自家太后的八卦,可诸将不敢听下去,害怕梁氏派人将他们杀掉,杀人灭口,托缺粮,狼狈的撤走。
消息到了京城,赵顼叹道:“虽撤,我朝也丑也。”
不停的摇头。
实际西夏进攻顺宁寨,乃是想声东击西,也只是围点打援,围而不攻。
怎么办呢,去年那么多人马,都没有拿下庆州一个象样的大寨堡,泾原路那边更是一个长了铁毛的铁刺猬。还有秦州,不过哪里的地形与宋朝在罗兀城一样,缺少厚度,东边是宋朝,西边是吐蕃,搔扰可以,真正威胁并不大。只能从顺宁寨下手。
顺宁寨没有得逞,正式对抚宁寨发起进攻。
这时,宋军一个短板暴露出来。
那就是军队数量。
宋朝给种谔两万军队,不少了。若是用来驻守绥州,自怀宁寨、黑水堡到大里河,再到绥州城,还有嵬名山族人相助,力量十分可观。即便西夏出动十万人马,皆不能得逞。
然而经营抚宁寨、永乐城与罗兀城以及其他四寨,使战线自大里河一直拉到银州眼皮底下,再蔓延到东北黄河,连接麟州,战线长度增加六七百里,道路又不大好走,兵力渐渐分散,防御强度下降。还有要命的一条,一个寨堡修建,若不发上万的民夫过来,最少得几月才能完工。此时大将燕达正在修罗兀城,赵璞率兵冒着一把春雪修抚宁寨。种谔自己不得不驻扎在绥州城总指挥,而折继世、高永能等名将又驻扎在绥州城外东北新占领的西夏细浮图寨。
若是抚宁寨修好了,有城墙可以据守,形势还要好一点,关建此时抚宁寨仅是一个墙基,无险可据。梁乙埋聚集十二监军司兵,向抚宁寨发起进攻。不知道多少兵力,漫山遍野,蜂拥而来。
种谔在绥州闻之,茫然失措,欲召燕达前去营救,然而双方兵力相差太大,即便燕达十分勇猛,也不能弥补,前去营救还是送死的。然不救,赵璞军必大败,一时战怖不能下笔,边上的顾转运判官李南公更是遥望北方,涕泗不已。激战不久,虽宋军给予西夏人重创,因为无兵来援,才建了一小半的抚宁寨失守,一千余宋军多覆没,同时还失失了数门火炮。不过这玩意儿给西夏人也不管用,没有炮弹,仅能当成一个昂贵的铜器。
抚宁寨失,正在修建永乐城的宋军不得不渡过无定河,撤到罗兀城。梁乙埋押着抚宁寨战俘都头崔达来罗兀城下喊降,崔达来到城下,大声喊道:“贼少,粮且尽,将去,宜坚守。”
还没喊完,梁乙埋愤怒地让人将他拉回来,剁成肉酱。然后围攻罗兀城,罗兀城已经修建大半,并且拥有大量守城武器,数攻不下。
直到这时,君臣一起放掉幻想。
七寨战略意义皆很重要,但有了战略意义,得有一个前提,得占下来。占不下来,再重要还是等于是一场空。然而之前西夏人被宋朝军队杀得真正望风而逃,即便赵顼在京城,都有了轻敌之心,况且前线的种谔。
郭逵也反对种谔的激进之举,与郑朗一样的想法,虽有战略意义,战线太长了,供给又十分不方便,能攻下来,但守不住,出兵罗兀城意义不大,倒是马户川与立赏平两战很不错,若那时见好就收,功德圆满了。强占罗兀城不是圆满,而是太满了。
在正月屡屡大捷之下,郭逵能说服谁?
不好的消息用快脚递飞速传到京城,赵顼终于屈服,下诏从罗兀城撤军。燕达带着守卒掩护辎重向南方撤离,梁乙埋一路伏击,撤到绥州城,几乎所有辎重一起丢失,仅有十几门火炮与神臂弓拼命地带了回来。
罗兀城失守,银州西夏大将香崖又率数万大军争荒堆寨,荒堆寨与三泉诸寨相连,在黄河西侧,荒堆离夏界最近,仅十里地。庆州指使王文谅带兵反击,寡不敌从,退回半建好的荒堆寨,向麟州求援。麟府都监王文郁率大军至,香崖伏兵吐浑河(秃尾河)侧以待,战不胜。夜里派人持剑诈降,王文郁将计就计,许之。第二天与约降人偕行,半路上,崖部忽然鼓躁而起,王文郁部下早有准备,纵兵奋击,一路向西追击了二十多里。香崖部下大将泥首等两千余兵士,不得己,向宋朝投降。
至此,罗兀城战役结束。荒堆寨虽然保住,罗兀城的丢失,仍象一把刀子插在麟州到达绥州的通道上,不过绥州也象一把刀子插在银夏之间,随时对银夏发起进攻。再次形成一个犬牙交错之势。有功赏,有过罚,种谔坐陷抚宁寨,责授汝州团练使,潭州安置。韩绛坐兴师败衄,以本官知邓州。
但并没有多少大臣弹劾。
最后强守罗兀城,又兴七寨,造成兵败,然多次战役,宋军以少胜多,表现出色,西夏伤亡率足足比宋朝高出三倍有余。并且这一战造成罗兀城方圆三百里庐井焚弃,老少流离,将银州东南整整打废了。并且屡屡大败,特别是葫芦川大败,再加上宋朝绝对岁赐,断其互市,西夏渐渐困乏。
有过,也有功。
对此,郑朗很少发言,虽未得到罗兀城,宋朝除了一些经济损失外,兵力损失并不重,权当是实战练兵。而且从这一战,郑朗也学到很多东西。也打掉了前线将士轻敌之心。
五月,种诊于前线施反间计。
西夏大臣罔萌讹、韩道喜与梁乙埋不和,皆是汉人,罔萌讹那个罔乃是西夏的一个汉姓。环州种诊派人扬言,若能擒罔韩者,给予重赏。消息放出后,韩道喜与罔萌讹对梁乙埋产生疑心,认为梁乙埋会借刀杀人,借宋人的手将自己二人除去。国中疑贰。国家重臣失和,与宋朝交战屡不利,梁氏终于低下骄傲的脑袋,派使来求和。种诊许以和好,梁氏又派人说,请求朝廷先降问罪诏书,方敢以谢罪状表上。
诚意十足。
吴充说道:“如此,也可。”
郑朗大笑:“冲卿,你怎么将西夏人的话当真,难道我朝上当上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郑公,何意?”
“不用多艹心,看他们表演。”郑朗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未插手。实际郑朗若是点醒,或者进谏朝廷向罗兀城增兵,未必会失守,可那样,罗兀城可能变成第二个永乐城战役,或者变成旷曰持久的僵持战,那一样,郑朗都不想。
这一切,只是为了两个字,河湟。
两国战事暂时平息,大臣们又将视线转移到秦州,让他们所逼,王韶不得不变了一个魔术,将几千顷耕地变成一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