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目光能有温度的话,那么自己说不定已经无数次被烧成了灰烬了吧?
赫尔维西亚政变势力最高的领导人,埃德蒙-提亚科姆将军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浮起了不相干的想法。.
不过,被仇恨着的男人并不在意这样被仇恨的事实。要是每个仇人都去在意的话,那么恐怕早就因为心脏病而死无数回了。
这样蕴藏着名为狂怒与痛恨的目光,他已经见过无数次。
而最开始的那一次,是什么时候?
对。
是在贵族领主老爷家的镜子里,人生头一次,不是从水面的反光,也不是从擦亮的餐具表面,无比清晰的见到自己形象的时候。
头发是明亮的浅栗色,五官和面部的轮廓如同女孩一样可爱,手脚更是纤细的只要一用力就能折断。
只是,和头发同色的眼睛里,闪耀着阴郁的火焰。被仆从的制服覆盖下的纤细肢体上,则是不为人见的大片淤青。
自从他被自己的母亲以两年积欠下的税赋一笔勾销为代价,抵给了当地的税吏,然后税吏又把他打扮一番,献给了此地有特殊爱好的领主之后,他身上的淤青,便一日也没有消退过。
第一次的时候,痛苦的恨不得就此死去。适应了之后,便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痛苦了。
然而,终究无法适应。
——埃德蒙?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他低下了头。
当他回过身,面对严厉而傲慢的女仆长时,眼中的阴郁已经被掩藏的干干净净,恰到好处的摆出了一副低姿态的恭敬神色。
他将捏的紧紧的,指甲都发白了的拳头,连同阴郁的仇恨一起,隐藏在背后,面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听从这个女人的指示和吩咐。
现在想来的话,说不定他伪装自己的能力,便是在那间透不过起来的大宅里形成的呢。
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到十二岁,他开始变声。
——老爷也太宠着他了吧。
——就是,竟然请了教会的人来施术呢。
——夫人呢,难道竟然不吭声吗?
……
在这里说明一下,罗马的唯一真神教会,自古以来便以阉|割的方法来保持出色的唱诗者歌喉和体态。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埃德蒙便下定了决心。
几天后的早上,领主大人被发现死在床上。血从舌头的断面和碎裂的眼珠流出来,将有华盖的紫色大床晕染成恶心的黑色。
帝国的警察第一时间确认了名为埃德蒙的男仆的嫌疑。不过,因为领主的家人不欲张扬一名贵族如此不名誉的死状,因此他们在很短时间之后就懈怠了下来。
四个月之后,赫尔维西亚的东南部山区,有一个名为塞巴斯蒂安-提亚科姆的赫尔维西亚山地兵,在山上捡到了一名遍体鳞伤,气息微弱的男孩子。
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为了提亚科姆家的养子。名字也改成了埃德蒙-提亚科姆。
男孩渐渐长大。在他十七岁的那一年,在养母的痛哭哀嚎声中,收到了养父的阵亡通知书。
一年后,他也穿上了和养父同样的军装,直到今天。
“埃德蒙-提亚科姆……为什么啊?”
仿佛刚刚的激烈的打斗声是假的一般,周围静的可怕,想必情报的特务兵们已经把惊慌失措的警卫兵们压制了下来。大公低沉沙哑的声音,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大公抬起头来,用虚弱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特务兵。
大多数,都是比成年人矮一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甚至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们来自道尔财团的特殊训练设施。年轻,甚至幼稚的脸上,一切的感情都被抹去了,只剩下如同武器般冷漠而坚硬的表情。
“为什么你要……难道你宁可让这些孩子们,也经历你在比恩兰所遭受的痛苦?”
提亚科姆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讽刺表情。
“就在刚刚,确认了罗马政变的消息。”
“……”
“罗马的第一王子,弗兰茨殿下——不,现在该称他为“陛下”了——即位,并宣布,要与邪恶的赫尔维西亚战斗到底。”
“怎么会……”
“就在一小时以前,霍普金斯上校传回了紧急报告,发现——”
仿佛要在大公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提亚科姆纯粹用叙述性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一支装甲师级的罗马军战斗群,突然出现在公国西北的赛兹地区北方的沙漠里。
他们使用了大型飞艇作为后勤运输的手段。那些如夏日雷云一样庞大的飞艇,和出现在卢安的罗马山地兵突击队搭载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的东西。
由此可见,罗马人到底用了多少时间,多少心思在准备这一次的行动。
赛兹本身防御力量相当薄弱,即便加上移防的北方军和禁卫的部分部队,也难以抵御如此规模的进攻。在撕开霍普金斯上校坐镇的临时防线之后,他们将席卷一直以来战火难以企及的西北地方。
和平的市镇将被火焰烧毁,老人和孩子倒卧在血泊中,而女性的命运将更为悲惨……
“从一开始,和平什么的,根本就是幻想。”
“……”
男人沉默不语,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沉默弥漫在这个站满了人的空间中,直到——
“?!”
提亚科姆惊讶的抬起头,转向突然骚动起来的地方。
——老师!
在阿斯拜恩的身影将子弹明亮的弹道吸收,随之颓然倒下的时候,佐天泪子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说起来,她和阿斯拜恩-维塔嫩这个人,只相处了几个月而已。然而,对她来说,西斯武士已经是一个不可替代的重要之人了。
看到他倒下,仿佛心灵的某一块突然缺了一样。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少女发出了如同呻吟般的低语。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某种奇妙的精神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