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子的爷爷是我师兄,我父亲在那里面。不能让他们的英名埋没!”
“再说吧……”于根顺有点兴味索然。倒是石尕子听了马奋的话,过来恭敬地叫了声“马爷爷”。
石尕子无父无母,只有把他拉扯大的爷爷,还有于大叔一家。辈分好像有点乱,不过马奋认真地受了石尕子的礼,故人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
太阳升高了,这个地方四面不透风,有点闷热。突然,北边的树梢晃动了一下,众人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冷?马友智更是缩起了脖子。
于根顺的眉头挑了一下,站起身来,四周打量了一下,拔腿向北边走去。马奋也好奇地跟上了,灌木和茅草齐腰深,于根顺却走得很快。
大约五六十米外的山坡上,有一棵几人环抱的大槐树,树头已经死了,枯枝上还有烧焦的痕迹,可能是天雷的缘故吧。大树根部和树腰上又长出了不少新鲜的枝叶。
于根顺径直来到树下,扒拉开枝叶和藤蔓,槐树底部出现了一个不规则树洞,一米多高,半米多宽。树洞里面有两三平米的空间,很高。
一个老人半倚在树壁上,几乎蜷缩成了一团,就像一把骨头上盖着破衣服。
这老人手上拿着一把锡质的酒壶,正在努力地往嘴边上送。
时间就在那一刻定格。
酒壶的软木塞已经干裂了,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装酒。
老人身边放着一把古董猎枪,木柄已经腐烂掉了。一把生锈的铁锹靠在树壁上,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所有的东西表面上都蒙了一层灰尘,看来是很久没有挪动了。
马奋跟在于根顺后面钻进了树洞,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转过身去看于根顺时,于根顺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我昨晚跟你一起喝酒。我说我给你送终。于根顺心里空空荡荡的。
“他也是你的师兄弟,在这里守了一辈子。”于根顺平淡地说。
在这里守了一辈子?马奋的眼圈红了,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其实马奋早就认出了那个酒壶,他自己也有一把的,虽然那时他还不会喝酒。现在那把酒壶也供在祠堂里,小孙女说金属锡对人体有害,不让用了,抗议无效……马奋慢慢地蹲下身子,小心地去移动着这具骨架一样的尸体,或者说,一副骨架上蒙着一层皮。
“我来!”于根顺轻轻地抱起了那具尸体,就像怕惊醒了一个熟睡的婴儿。这尸体已经干透了,或者说还没死的时候就已经油尽灯枯了。抱在手上感觉轻飘飘的,抱起来后也没有变形。
石尕子和马友智随后也跟了过来。石尕子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守墓人,但他想了起来,爷爷生前,经常拎着两瓶酒独自上山。
马奋拿起了那把铁锹,石尕子和马友智把猎枪和其它生活用品收拾了一下,一共也没几样,两人就抱出来了。
于根顺小心翼翼地把老人的尸体放在石满仓的坟墓旁边,让他倚靠在墓碑上。
然后,他拿了一瓶白酒,用拇指弹飞瓶盖,往老人的酒壶里倒酒。那软木塞已经干裂了,于根顺往上面倒了些酒,泡软了以后,用手捏了捏,把酒壶塞紧了。
石尕子用那把铁锹在爷爷的坟墓旁边挖坟坑。过了一会儿,马友智去替他。这时马友智才觉得自己真正参与了一些事情,被于根顺接纳了。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该问的绝对不问,看见的事情也绝对会忘记。
马奋搬了一个酒箱子过来,和于根顺还有那老人的尸体围坐成一圈。于根顺和马奋碰了下酒瓶,又各自和尸体前的酒瓶碰了一下。
“干!”
是人是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