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也隐隐感觉到一片生机,可了解远不如直观感受,城外的景象也远远没有城内那么有冲击力,冷不丁看到印象中荒凉落后的边陲城池发展成这样,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如今的青州城分内外两层,商贸区、住宅区、行政区划分明确,每一处都人来人往,热闹而井然有序,看到龚大人这一行人走过去,大家最多好奇地看上两眼,很快就回头忙自己的事了,显然赚钱比八卦重要得多。
龚大人被一群护卫簇拥着穿过大半座城,心里气得直骂娘:这城里一派祥和,哪里像是进了突利毛贼的样子?当本官傻子呢!还有身边这一圈罗刹护卫,个个瞪着铜铃眼恨不得把本官吃了,哪里是来保护本官的?分明就是挟持!燕王简直欺人太甚!
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气,口中却不敢真骂出来,脸上还得维持着镇定,甚至在进入燕王府之后挂上热情恭敬恰到好处的笑容。
没办法,哪怕他真的是掌握了实权的封疆大吏,在皇族面前也只能乖乖下跪行礼,更何况他如今只担了个刺史的名头,实际上什么都不是,而即将面对的却是曾经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如今依旧本事了得的燕王。
贺渊并未立即接见他,只派人来说了句稍等,就足足晾了他一个时辰,在他喝完一壶茶憋不住尿意想去净房解决一下的时候,薛云舟出来了见他了。
“让龚大人久等,实在是失礼,大人进城后想必也看见了,青州今非昔比,事情实在是多得不得了,王爷坐镇于此,忙的不可开交,不过他已经说了,要我好生招待大人,王爷他稍后就到。”薛云舟笑着打完招呼,又吩咐人上酒菜,端的是热情备至。
龚大人急忙起身行礼,他虽然心里怵贺渊,但能被皇帝选为一方大员的必定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更不会一接圣旨就没头苍蝇般朝青州冲过来,为了知己知彼,他在临行前特地了解过青州的情况,对薛云舟自然也做了一番功课,知道这位没了娘家的王妃深受燕王看重,在青州的地位十分了得,他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或不敬。
薛云舟与他寒暄了半天,也很给面子地拉来了几个有地位的官员作陪,龚大人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可唯独一样不能忍:他想去净房。
等到酒足饭饱,贺渊终于露面了,说是刚从营地回来。
龚大人憋得脸都绿了,再加上看到贺渊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紧张之下尿意更甚,再也憋不住,只好告罪暂离。
他这一走,薛云舟就忍不住“噗”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之前给龚大人上的茶水里添了些无色无味的利尿之物,后来时间差不多了,薛云舟与一众官员又轮番上阵,热情得不给龚大人说话的机会,现在看贺渊回来了才好不容易放他一马。
奈何龚大人虽说也是宦海沉浮了数十年的老官僚,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这里第一天总免不了小心谨慎,再加上贺渊等人有意为难,这一下子就悲剧了,差点尿裤子上。
等他神清气爽地从净房里走出来后,贺渊又不见了踪影。
薛云舟睁眼说瞎话:“方才下面来报,说抓了一个突利细作,王爷等不及龚大人出来,就先去料理了。最近青州不安全,龚大人可千万要小心啊!”
龚大人额角青筋隐现,哈哈笑道:“有王爷麾下精兵随行保护,下官安全无虞,必能高枕无忧。”
薛云舟也哈哈笑:“那就好那就好。”
龚大人等到天黑也没见贺渊回来,只好带着一肚子气离开,薛云舟安排下面的人带他去安顿,又送了一箩筐客套话。
结果话说得客气,行动上却一点都不客气,龚大人自打进了青州城就彻底失去了自由,不管他想去哪里,护卫们都会一拥而上,说外面危险千万不要出门云云,以绝对实力将他拦住,他除了休息办公两点一线在监视中来回,几乎等同于被软禁,至于写往京城的信,不用猜都知道必然被截住了。
若是几年前的青州,龚大人到了这里说不定还有机会将手伸进来搅一搅,可搁到现在,青州已经是铁板一块,想要大展拳脚谈何容易,手还没伸出来就被人捆住了。
龚大人简直气到内伤,觉得自己的仕途生涯差不多算是完蛋了。
就在龚大人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挽救自己的仕途时,青州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贺渊听到消息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眉梢,抬起头道:“楼永年?他人现在在哪里?”
下面的人回道:“刚进城,找了家客栈落脚,楼永年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他的父母,客栈里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当场与他攀谈起来。”
带了父母过来……这就值得玩味了。
贺渊又问:“是否有人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他是怎么回的?”
“确实有人问起了,他说是父母身体有恙,他回家尽孝去了,那些人见他将父母一同带了来,都相信了他的话。另外,他并未与人聊太多,只说父母累了要休息,很快就回房了。”
能说出这番话,至少说明他不是来者不善,贺渊点了点头:“知道了,继续关注。”
之后没多久,楼永年就上门递了拜帖,贺渊正好在家,便亲自接见了他。
时隔几年,楼永年虽然风采依旧,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他容色苍老了许多,身形也消瘦了不少,想必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贺渊叫人上了茶:“楼先生别来无恙。”
楼永年见过礼后开门见山:“楼某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虽腰杆挺得笔直,神色间却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傲气。
贺渊也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人,当即问道:“不知楼大人所为何事?”
楼永年面色显出几分尴尬:“楼某与父母如今被人追杀,实在无处可去,此次前来青州,是想请燕王府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予庇护,楼某感激不尽。”
往日的情分说起来十分勉强,不过他们当初和平解决了争端,并未撕破脸皮,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算得上情分了,贺渊轻轻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楼先生还有未尽之言吧?天下之大,哪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怎么就偏偏躲到我这里来了?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这忙我可不见得会帮,毕竟你当初想要掏空青州,差点留给我一个空壳子,你我之间可谈不上和睦。”
楼永年或许是来之前就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又或许是这几年被磨折了傲骨,此时听了这番话竟没有露出多少难堪之色,只垂眼静默片刻,似在斟酌,最后吐了口浊气,开口回道:“实不相瞒,追杀我一家三口的人是晋王。”
贺渊有些诧异:“晋王?当初他大大方方将你们放了,如今又派人追杀?打猎么这是?”
楼永年叹口气,难掩疲惫:“当年晋王的确是放我离开了,可如今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竟突然派人来追杀,来势汹汹,显然是要将我与父母置于死地,我们一路逃亡,不管躲到哪里都会被找出来,几经生死,想来想去,如今也只有青州能避一避了。”说着抬起头,神色恳切,“楼某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父母生我养我,恩大于天,我不能让他们受我牵连,无辜遭害,还请王爷施以援手,楼某感激不尽!”
贺渊沉吟片刻,慢慢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楼永年噎住,他的确是没有立场寻求燕王府的庇护,但如今能与晋王相抗衡的也只有燕王了,他早年为了晋王潜伏在青州多年,对父母已是不孝,如今生死当头,他不能再次不孝,不能坐以待毙,父母的归宿是他这辈子最大也是最后的牵挂了。
贺渊看他似乎在犹豫,便没有催促,自顾自看起了案头的文书。
楼永年知道自己已无退路,思索片刻,掀开袍摆跪在地上:“只要王爷肯收留楼某的父母,楼某愿意为王爷做牛做马,即便立刻去死也绝无二话!”
贺渊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你为晋王付出那么多,忠心日月可鉴,如今不过是迫不得已才来投靠我燕王府,你觉得我会放心用你?”
楼永年咬了咬牙,深吸口气:“晋王对我不仁,我也没必要再忠心于他。”
贺渊低头继续看文书。
楼永年又道:“王爷当年……不能顺利行房,是晋王下的毒。”
贺渊顿了顿,脑中忽然冒出以前薛云舟的一句话:王爷房事不大如意。
“嗯,还有呢?”贺渊忍着笑,不咸不淡地继续问道。
楼永年知道他不好糊弄,干脆竹筒倒豆子说了个仔仔细细:“当年先皇、晋王与王爷您还是皇子时,储君未立,明争暗斗,晋王一向认为先皇虽为嫡长子却无能不堪大任,又忌惮王爷您是最为受宠、行事乖张,便暗地里给先皇与王爷都下了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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